菟丝子在常山面前蹲了下来,双眼黏住他的视线,迫使他看着自己:“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良久,常山一双狐狸眼泫然欲泣:“我曾行医游历人间,去过穗禾村。”
“所以……那里有你没救成的病人?”
“是……那是一位姓柳的姑娘。八年前我在砚山镇中一家小医馆挂名,算是小有名气。在百姓只中有个’神医’的名号。她的丈夫行了一夜山路找到我,求我救他的妻子。我答应了,赶忙随他回了家,却见那姑娘已经回天乏术。肉体凡胎,想要逆天改命,就无法用寻常的药材救治。”
常山顿了顿,又道:“可是想在凡间炼灵药又谈何容易。我紧锣密鼓地寻药,最终还差一味北疆藏红花。在她丈夫和村民们的哀求下,我用灵力吊着她最后一口气,承诺一定尽快找回药材,治好夫人。结果……”
“没赶上……是么?”菟丝子道。
常山鸦睫轻垂,覆上了那双狐狸眼。
“那时已过霜降,北疆天寒,大雪封了山。我常居南方,从未感受过如此刺骨寒温,就连灵力也使不出来。
我在霜雪中徒步走了三天,才挖出合用的药材。那留在柳娘子身上的是我五成灵力,本是足够吊住凡人性命的。然而待我赶回去,却得知她竟然临盆了。
我感受到自己留下的护体灵力在胎儿离开母体的那一刻彻底崩塌。待我冲到她床前,只看到她含着笑,却已咽了气。”
常山抽泣了起来。泪水划过苍白的脸颊,落在皲裂的嘴唇上:“她的丈夫,便是那七十八个村民中唯一失了地魂的田汉卿。”
此言一出,就连站在菟丝子身后的牙也震惊了。
“可……他们好像没认出你?”
“我不该给他们希望的。我见这全村老小彻夜不眠,就等着我带药材回来,却根本救不活柳姑娘……”常山摸了一把泪:“可他们也不怪我。只道是天不遂人愿。”
“可我心难安啊……”常山叹道:“与其让他们白白期待,不如都忘了。从未有过希望,最终也不会太失望。”
“你对他们用了洗辛香?”菟丝子不敢置信。
“是,我让他们忘了我。他们只会想起柳娘子生下孩子后力竭而亡,不会记得有个没用的医者答应了一定救人却失了约。”
“后来我浑浑噩噩,一蹶不振,一度再也没敢救人。直到有一日遇上了怀旻。他一见我就知我是医修,说他宗门急寻请一位医修坐镇,便邀我去。我不应,他就成天在我耳边念佛,烦死了。最后实在撑不住,便随他去了。结果到了佛宗,根本没见着病人。我想也是,佛宗有金钟罩护体,怎么会有伤员急需医修救治呢?谁知那秃子就不让我走了,说我心中有嗔痴……合着是来渡我的。我捂着头发,宁死不从。最终只得留在佛宗当了个坐山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