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辅听见这句话时,尚且还残留得有些许黑发的头颅,顷刻间全白,他行政几十年来,
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力不从心。
又是一日夜晚,帝王寝宫中,寂寥无声。
司徒珏跪坐在床前,双手紧紧握着他那位帝王的手,虽然感受不到太多温度,但还是痴痴地守着,惧怕他变得更加寒冷。
须臾,有人的脚步声接近,司徒珏全部心神都献给了周御,旁的什么都不在乎了。或者说,在那日周御被送回来,他看见对方胸口上的血窟窿,又黑又红,一切都丧了生机时,他就也跟着死去了。
司徒渊来到床榻边,看见周御的现状,很安静,什么话都没有说。
“哥,他要死了,我也要死了,是吗?”司徒珏一动不动,双唇微启。
——从袖中取出一把映着淡光的,藏青色外柄的匕首,司徒渊轻叹一声,一面想着身边的人,为何不管是谁都从来不肯听自己的话,一面抽出刀刃,毫无停顿的直接扎入自己的心口。
——“哥哥!”司徒珏大惊,转身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在做什么啊,快停下!”
但司徒渊没有停,而是继续将刀刃往里深入,好似要将自己的整个胸腔都捅穿。忽然间支撑不住了,跪倒在地上,但双手仍然死死握着刀柄,汗液从他向来清冷美逸的脸庞上滑落,白蓝色的衣襟沾染上大片血红色。
司徒珏在这一刻是大脑空白的,无限悲怆与慌促快淹没了他,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泪眼朦胧地问:“哥,你要用那个方法救他?”
“翎国历代的国师与皇帝都结了血契,翎国可以没了我,但不能没了他……”司徒渊面色苍白,声音轻得犹如鸿毛。
司徒珏已快疯掉,紧紧抓着他的衣料:“可我不能没了你,哥,我不能没你……”
“阿珏,你乖。”
寝殿中,忽然闯入一人,那人看见龙榻旁的一幕时,先是怔愣,然后踉跄着奔过去。
司徒渊在得到周御况危的消息时,就在林林林的茶水中下了药,本来打算让对方睡下,然后自己独自离开,待解决掉一切的时候,再靠别人让对方知晓的,但他没想到,林林林竟然这么快就醒了过来,还连鞋都没穿就追了出来。
“林林,这样会生病……”话未说完,司徒渊就倾身倒靠在对方的肩上,感受到对方剧烈颤抖的身体,已经被刀刃撕裂的心又涌上几分心疼,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为对方暖脚了。
“……生病?”林林林扯着嘴角,处于发作边缘,“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他妈的在我茶里下药,就是好让自己脱身来这里做这件事?!”
“司徒渊——你给我住手,我他妈求你了——你住手,你不要出事!”
“你要离开我了,是吗……”林林林的声音已至沙哑,哽咽到连清晰的话音都吐不出。
司徒渊垂着眼眸,匕首深入的程度已经够了,他沉静了几秒,然后猛的将其从自己的心口拔出,伴随着大量鲜血,白衣变成了红衣,映入眼帘是一幕摄人心魄的模样。
他手指颤抖,扣入被匕首挖出的伤口中,然后又取出来,手指上亦满是血液,他的视线早已模糊,但还是艰难的,最终将手指上沾染的,自己的心头血送入周御口中——
“你到底要干什么……”林林林浑身发冷,双手死死捂着对方那在不断涌出血的心口,却被那灼人的温度烫得精神都崩塌了。
“哥哥与皇上结过契,他的心头血能救皇上于生命濒危之际,但此生只能做到一次……”司徒珏再也说不下去。
林林林什么都不能去想,只能用力将司徒渊抱住,像是怕他跑走一般,可是明明抱得很紧,却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流逝,并且永远也回不来了。
“林林,我派人查过你的身世,你的本名比我为你取的要好听得多,”司徒渊气息微弱得不能再微弱,“你的本名,叫覃凌……”
闻言,林林林浑身一震,半响后,他垂首轻吻对方的薄唇:
“我才不喜欢,我就喜欢你给我取的。”
抬手,颤抖着抚上林林林的脸颊,司徒渊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极其温柔,而后笑道:“林林,再让我看看你……”
御翎殿内,灯火彻夜未消,数不清的医师与宫人来来回回地踏足,但已不再是为了皇帝而焦急忙碌,是为国师而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