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的别院在晋州城的郊外,环境清幽十分的适合读书。前来求学的子弟日益增多,萧父便将那别院的山头买了下来,又盖了好些客院供那些学子居住。
萧行之同众位师兄弟告辞离开的时候已过了晌午,今日驾车的车夫新聘的,路不熟走的略慢了些,约莫快要到正午他们才走到城门口,城门口北边有处的馄饨摊子,那摊子上的馄饨味道别致萧父萧母都挺喜欢,萧行之叫车夫停了车便排在人群后头打算带些回去。
他在那处等了约莫盏茶的功夫才买了两碗,刚一转身便撞上了个浑身裹着黑斗篷的少年,萧行之手里的馄饨洒了一地,少年的斗篷上也沾了不少汤汁。那馄饨是将从锅里舀出来的还冒着热气,萧行之连忙伸手去拍那少年的衣襟“对不住,对不住,烫着没有。”
少年抬手挥开萧行之,低哑着声问他“公子可是晋州城萧家的小少爷。”
萧行之万分抱歉的看着那少年,点头应道“是我,你怎么样啊?那馄饨有些烫,我先带你去医馆看看。”
少年低笑一声,嗓音带着几分莫名的期待“不如直接去你家好了。”
话音一落少年藏在斗篷下的手一动嘴里低声念了句什么,萧行之浑身一抖,魂魄像是被只无形的大手硬从身体里拽了出来,魂魄从身体里抽离痛苦疼的萧行之想要尖叫可嘴唇像是被黏住了分也分不开,左右不过三息他的魂魄已完全从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萧行之飘在一边看着少年对着他的身体念了个咒,他的身体便呆滞的引着他往萧府的方向走去。他的魂魄强行被少年扯了出来,一时飘得的头重脚轻东摇西晃,只能远远的跟在少年的身后。
萧行之的身体带着少年回了萧府,门口的小童瞧见了他高兴的朝他跑过来“小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夫人都差人来问了好几次了。”小童见他身后还跟着个浑身裹着黑斗篷的少年,又问道“少爷这人是谁呀。”
萧行之眼神呆滞半点反应都没有,那小童觉得奇怪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小童眼睛都瞪大了叠声的喊道“小少爷,小少爷。”连喊了两声都见人没有反应,当即又朝身后喊道“快来人呀,小少爷昏过去了,快来……”
话还没说完,他的魂魄咻的被人拽住扯出了身体,闻声而来的老管家刚看到那少年便也被生抽了魂魄,片刻后浓浓的黑雾笼将萧府笼住,又腾的弹出了道结界将刚飞到家门口萧行之的魂魄砰的击飞了出去。
萧行之回忆到这里已泣不成声,他跪在萧父萧母面前几欲说话出口却成了一声哭腔,萧母将他揽在怀里低低的哭了出来。
萧父咳了两声接着说道“我们一碰到那黑气身体便失去了控制,只能站在原地叫那少年生抽了魂魄,大家的身体和魂魄皆被魔气侵染不得转生便日日在这宅院里徘徊,约莫二十八九年前,那人又来了,他将我们的魂魄都赶进了这间石室里,然后镇在了那巴掌大的阵法里。”
话一说完,萧家众人皆默默流着泪,他们也不知为何就遭了这灾祸,身死枯骨无人埋,死后魂魄不轮回,又被镇在那小小的一方法阵里受了近三十年的苦痛。
夜澜轻轻晃了晃摇椅,半眯着眼像是陷入了什么困顿之中,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问道“可瞧见过那人的长相。”
萧父摇摇头“那人周身都裹在黑斗篷里,只能看出是个十三四的少年身形,他说话的音色有些低像是个青年的嗓音。”
薛悯低头同夜澜说道“年岁似是有些出入。”
夜澜点点头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按扶霁山众人的说辞那人应当同他的年岁差不多,那他从扶霁山出来时应当也是五岁左右,可灭萧家满门的却是个十三四的少年,而他碰到萧衍时他已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年岁差的太多怎的都对不上,可这满室的剑痕分明又同萧衍的一模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夜澜扯了扯腿上的毯子又问道“那人在这里呆了多久,离开时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约莫一月。”萧父垂眸想了一会儿“对,有处奇怪的地方,那人离开的时候似是长高了不少,还有他身上带了伤,那伤瞧着有些像剑伤他走的时候那伤还不曾愈合。”
“剑伤?”这处似乎又对上了,夜澜晃动摇椅的速度越来越慢“长高了不少?”他眯着眼往嘴里扔了粒药丸子,想了片刻,喃喃道“那人难不成是吃了伸缩丸,还能变大变小的。”
翁知许摇着扇子蹲到夜澜身边笑道“魔君,这世上约莫没有那东西,你……。”他侧头正要同他好好说道说道却见夜澜已闭眼昏睡了过去,翁知许啧了一声将要说出口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薛悯提着夜澜身上的毯子严严实实的给他盖好,抬手化了个结界又将瓷瓶里的神魂送入他的眉心。细细的疼痛散了开,夜澜蹙着眉,眼睫颤了颤似是要醒过来,见状薛悯轻声念了几句咒文,淡淡的佛光便从他身上溢散了出来。
萧家众人被那淡淡的佛光一照,顿觉身体都轻了,被魔气浸染的魂魄渐渐变得透明,众人舒服的喟叹一声久违的困倦感袭上心头。
翁知许一脸惊奇的瞪着夜澜,提着扇子指着薛悯“你…你…”他凑到薛悯身边低声道“佛骨,裹着魔君的神魂的壳子居然是佛骨,你从哪里找来的,嘶,不对……”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薛悯似是要穿透血肉看进了他的骨头里。
随着薛悯默念咒文,夜澜身上淡淡的佛光越发明显,而薛悯身上隐隐也泄出了几丝佛光,那光像是从他的血肉之下由内而外散出来的。
翁知许张着嘴不可置信的望着薛悯“你居然天生佛骨。”说着他又看向夜澜,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心酸和惆怅,那裹着魔君神魂的佛骨竟是薛同悲从自己身上抽出来的。
夜澜已渐渐睡安稳了,萧家众人也都挤在一处睡了过去,翁知许摇着扇子凑到薛悯身边低声道“若叫魔君知道你抽了自己的肋骨给他裹神魂,他约莫会将你打死的。”
薛悯望着昏睡的夜澜轻嗯了一句。
翁知许啧了声“你还是藏好些,魔君虽好说话,可真让他知道你为了他这般作践自己的身体,他怕是能当场便将自己捻成了飞灰。”
薛悯侧头瞪了他一眼,翁知许摇着扇子嘶了一声,行行行,知道了,他这次绝不会再说漏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