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运舟此刻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他一想到前世被羌无可杀死,心口就堵得呼吸不上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地方好像一直在左右将运舟的心思。
抬头环顾了一圈周围,除去十米外的一道亮光就是光滑而干燥的墙壁。墙壁是用大理石砌成的,故此可以照出屋内大致场景。
将运舟起身走到一处大理石旁,他看到被反映出来的自己随自己的动作摇了摇头。
大理石上的将运舟被照射的一清二楚,就连眼底的纠结都能看得到。将运舟把初作的白丝覆在大理石上试图遮住那双眼睛。
突然,一道滚烫的触感打在将运舟指尖,被打得一个激灵,初作也因此掉在地上。
大理石上的“将运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刺死于红鸾帐中的将运舟!
奄奄一息,满目含泪。“他”开了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流至颈间,在枕下汇聚。
将运舟没顾得上自己指尖的痛,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去瞧这大理石上的场景。
这个东西能反映自己内心最恐惧的事情?!
“将运舟”直到闭上眼,都说不出那句为什么。
这个场景反复在将运舟面前上演,从站在床榻边再至羌无可的剑刺入腹部再至倒下,血滴在床榻边,而后闭眼。
这些一点点被剥离出来的感受,此刻在自己眼前不断重复着,这是他午夜梦回之时每每都要经历的噩梦。
是缠身的魇,是纠缠不休的怕,是日日永不停止的扼。
空气开始变得稀薄,眼前也愈发模糊。将运舟竭力喘着气,从一开始的站立再至单膝撑地。他仿佛和大理石中的“将运舟”一同经历从生到死的感受,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体验。
指尖泛白,将运舟的额角青筋暴起,他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运舟——”
“滚!”
将运舟推开羌无可伸过来的手,他继续挣扎爬起,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汗滴到手背上,他又觉得胸口发呕,喉间血腥味太重,身上也是一片血迹。
他大约……要回去了……
手背上的血沾染了地面,将运舟没忍住,嘴角溢出一丝血来,腹部疼得他倒吸冷气。低头一瞧才发现那里被刺入了一把剑,一把羌无可的苦葬剑。
这是自己送给羌无可的剑。苦葬苦葬,把苦葬了便徒留甜了……
颤着手,将运舟指尖触到苦葬剑的剑柄上,而后狠心一拔,剑哐当落地,血溅到自己脸上,他也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
又是一口血呕出,将运舟深吸了口气,任凭冷气进入肺部,疼得他不敢吐气。
就在这时,羌无可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运舟!”
将运舟睁开眼去瞧,瞧见羌无可一脸担忧的表情。他突然笑了,没错,世间逃离不开生死二字,若是前世为死,这一世他就要生!
凛冽抬手掐住羌无可的颈脖,将运舟眼睛都红了,眼尾处那抹红更是愈发。
“你为什么要杀我!”将运舟厉声道。手指逐渐开始用力,咬着牙,“为什么!”
为什么……不忘山那些年的情分就当真是一个笑话吗?为什么要杀了他,前程,清白,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所谓正派就真的是行善事做好人吗?
他可是自己唯一的徒弟啊……是自己亲手牵着一步一步走上不忘山的……是自己一点点看着长大的,也是他喜欢了那么久的……羌无可……
将运舟眼睛酸涩得厉害,他轻轻一眨,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
颓然松开手,将运舟跌在地上,闭眼,“为什么……”
他从来都不怪羌无可杀了自己,他只是不知道羌无可为什么杀自己。
找不到答案,将运舟寻不到答案……亦司幻境那时,自己就想杀了羌无可,只是临了到头又不愿动手,而后的多个机会,他皆一一放弃。
他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那些在心里诸多次询问的为什么根本就无法诉说于口,因为此刻的羌无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这一世的他根本没有杀自己。
仇,找不到人报。恨,也寻不到人恨。他将运舟终究是一事无成活在世上,没了不忘山。
唇角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所触碰,将运舟睁开眼,看到羌无可正帮自己擦嘴角的血。
他还是那个样子,嘴角向下抿得死死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只有指尖的颤抖暴露出心思来。
腹部不再痛了,身上没了血迹,手上的血也消失了,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没有发生过一样。
“上神方才说我要杀了你。”面前羌无可淡淡开了口,手臂一揽把将运舟揽于自己面前,他望着将运舟一双泛红的眼睛,许久后轻叹一声,抬手遮住那双漂亮眼睛,“你别哭,我不会的。”
他虽然不知道将运舟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方才自己看到将运舟眼睛里的不是狠厉,而是委屈。
他从未见过将运舟这样的神情,他想,自己大约是见不得将运舟哭的,否则他一落泪,自己就心慌得要命,恨不得将整个世间都抛给他。
可是……可是……就怕他不愿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