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和解?拿来吧你!
他忽然想起那些年羌无可在不忘山上的场景,一个那么小的团子渐渐长成了一个大人。比他高比他有魄力,声望名利都在自己之上。
将运舟笑了笑,转身跨出偏殿的门,站在空荡白色的地上瞧了眼周围,深深吸上一口气。不忘山的味道,他怎么敢忘。
径直往前面走去,伸手推开屋子的门,陈设一如从前,相比地府那个凌阳殿,这里的还稍显大一些,东西也杂乱许多。
床铺一如既往地卷一团,地上的香炉里头飘出淡淡的暖香,另一侧的水壶还在冒着气,就像将运舟从未离开一样。
他伸手取下桌上的一本书,随手翻了翻,这书里讲的东西他已然忘了,只是这本书还保持自己离开时的模样。
窗外的雪愈发大了,冷风钻进一旁的窗户,吹动床幔。将运舟抿了抿唇,上前刚要关窗就见一个人轻手关了。
“先生,您回来了。”亦司在窗外道,她只当将运舟出游几日赶在除夕回来了,于是自顾自地道:“奇怪,切云不是说去接人了吗?怎么是先生先回来了……”
窗外的人影渐行渐远,将运舟的指尖颤了又颤,他不知道用什么心情来面对现在的场景。这是他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这里有他的傲气,有他的倔气,也有他的落魄……
亦司出现在这里不是一个偶然,将运舟不想把亦司牵扯进来,如若不是方才亦司的那句自言自语,将运舟可能只会认为这不过一个幻境,里面的人同现实没有任何关系。
他错了,现在的亦司就是一千多年前的亦司,真正的亦司,与地府的亦司同脉相承。
此处不是幻境,是立于幻境之上的境。而幻境则是自己被六界逮捕之前。
“叩叩叩。”
敲门声把将运舟心思重新拉了回来,他道:“是谁?”
“运舟。”羌无可道。他推开了门道:“倾道方才说——”
“我知道。”将运舟阻止了羌无可的话,他走到羌无可面前,“我知道。”
他重复着说了两遍我知道,却并不知道接下去怎么办?孟霁会以什么身份来,他想怎么做?是不是让自己彻底死在这个地方?
捏了捏眉心,将运舟道:“绯丹怎么样了?”
“被我封进结界养伤了。”羌无可道。见将运舟神色不对,他问:“要不要叫亦司过来。”
将运舟摇了摇头,“烧一壶雪水,煮茶用。”
视线落在一旁呼呼冒泡的热水上,羌无可点了点头,转身跨出屋子,他有些放心不下将运舟,毕竟只有重大事件才会用雪水煮茶。
走了几步又回头,就见将运舟取下头上的白玉,自顾去一边的铜镜旁找玉冠。
将运舟换下白玉,在鬓角处编了一条长辫,连带玉冠一齐当作装饰。长鞭垂至脑后,尾部有一颗珠子,是神的象征。他起身又换了套纯白长袍,抬头瞧了眼大雪天又怕冷,故此加了见淡蓝色的裘衣。
他向来是不喜欢穿纯白衣裳,总觉得像是寿衣,板板正正的跟一副活棺材一样。故此不忘山的众人没有一个穿白色的衣裳。只不过神界有规定,凡珍重之事一律着白衣,配玉冠,方能显出神之威严与神仙气。
换好这些后,羌无可敲门让他去大殿,将运舟应了声,抛了下初作将它挂在自己手腕处而后踏出屋子。
同雪一般白的鞋踩在石板上竟无半点违和感,羌无可从下往上瞧,只觉得将运舟穿白色衣服也别有一番风味。不像不忘山上永不消融的雪,倒像是不忘山上唯一的明亮色彩。
眼尾轻挑,嘴角带笑,将运舟开口,“走吧。”
风吹起将运舟腰下的初作,打在羌无可的腿上,有些酥麻,还有些熟悉。
从前将运舟只有领着自己下山打架的时候才会端个架子假装这般,那时将运舟从未想过同人打架,他只是想借神威同人吵上几句,必定要他们亲自朝羌无可道歉才罢休。
那会儿遇上了个无赖,扬言要把凌阳殿砸了,羌无可气不过就同人打了几下。将运舟来的时候是坐在菩提子的背上,半睨着那无赖,道:“就是你这泼猴把我徒弟打成这样?”
那无赖也是个缺心眼,梗着脖子就喊:“我泼猴?!你眼瞎?!”
将运舟一听就掀袖子要开打,半点神的清贵都没有,一边骂人一边朝无赖走去。二人骂了半宿最后还是羌无可拽着人半哄着走了。
那些时日仿佛还在眼前又一晃许多年了。羌无可在地府的那些年时常梦见这些,蝉鸣,吵闹,就连山底那些琐事也会梦见。
想至此处,羌无可嘴角带了不明显的笑意,他道:“又要去打架了吗?”
将运舟一愣随即笑道:“不是,是去品茶。”
品一次羌无可亲手煮的茶,一次毫无芥蒂的茶。
他第一次真心穿这衣服,只是为了品茶,他认为这是珍重之事。
羌无可看着将运舟跨入大殿,初作甩在背后,步步走得缓慢,可走的十分坚定。他不知道将运舟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什么,可他看得出来,他很认真。
待羌无可坐下后便听到将运舟轻声问:“这茶你从前经常煮?”
“偶尔。”羌无可道。他不想告诉将运舟,在他那段游历的日子中,终日陪伴他的只有雪和茶,“煮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