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宁澄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搞清他现在身处于一座海岛上。又花了十分钟,思索他明明在家里睡觉,再睁眼时为什么就到了这儿的问题。
未果。
他醒来就躺在海边,循着海岸线走了半个小时,也没看到一个人,抑或是离开的船。
如果是对头势力做的,那将他扔在海岛上算怎么回事?如果想绑架他去威胁齐哥,那看管自己的人呢?
宁澄站在一块嶙峋的滩石上,皱眉看着海尽头的落日,百思不得其解。
他微微侧头看向右方,视网膜边缘却出现一道身影,倏地转身,发现有人就站在离他十几米远的石头上。
宁澄心里狂跳,脑中只浮起一个念头: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我怎么没发现?
那是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头发剃得很短,两鬓隐隐能看见青色的头皮,眉目硬朗,眼窝深邃,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着。
宁澄从未见过这人,瞬间绷紧身体,在心里飞快盘算:对方身高有一米九,T恤下鼓起的肌肉看着很有力量,如果打起来,不知道自己胜算有几成。
他眼尾余光在左右扫了圈,想找一件称手的武器。谁知那男人和他对视两秒后,淡淡地撇开视线,调头看向正前方的海面。
宁澄暗暗舒了口气,退到巨石边缘跳了下去,奔出几步后回头,见那人站在原地没动,维持着看海的姿势。
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了一阵,拐入左边的小道,十几分钟后,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古堡。
说是古堡也不尽然,因为那绵延的围墙和露出房顶的中层建筑,看着都很新,建成应该也没有多少年。
大门口有几名穿着黑西装戴着耳机的人,宁澄怕被他们发现,便闪身进小道旁的树丛里,半眯起眼,在脑海里搜索关于这座海岛和古堡的信息。
想了片刻后依然一无所获。
落日沉下,天幕渐黑,古堡里的灯光越来越亮,几缕清亮的小提琴音,顺着海风断续飘进耳里。
宁澄觉得,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要进去一趟。
趁着夜色掩护,他绕过大门口那些人,像只灵活的狸猫般,敏捷地翻上了围墙。
视野顿时无遮无拦,眼前出现一栋华美的建筑。地灯照出大理石墙面的厚重质地,喷水池的水柱被染得七彩炫烂。音乐声骤然清晰,大厅里有不少正装打扮的人,显然正在举行一场晚宴。
宁澄刚要跃下地,就看到大门口进来一个人。
——高大的身材,看着又硬又扎的短发,深邃的五官,正是开始在海边遇到的那名年轻男人。
男人没有被守门的拦住,他径直走到离宁澄不远的围墙下方站定,掏出一根烟,用打火机咔嗒点上,再缓缓吐出一个白色烟圈。
他没有看宁澄,目光穿过庭院落在极远的地方,灯光被高挺的鼻梁挡住,半边侧脸隐没在阴暗里。
宁澄可以确定这人一直跟着自己,虽然没有做出其他举动,但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踪术,仍然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男人转头瞟了眼墙头上猫着的宁澄,目光带着漫不经心。只是在看清他一脸凶狠后,怔了下,没有立即转回头,而是叼着烟和他沉默地对视着。
宁澄对他警告地龇了龇牙,示意他不准出声,再翻身下了围墙,落在松软的泥地上,穿行过林木横生的小花园。
花园很幽静,半人高的灌木花枝影影幢幢,宁澄无声无息地走在假山和喷泉的阴影里,一直到了大厅门口处,才整整衬衫衣领走了出来。
他两手抄在裤兜里,状若随意地往厅门走去,就像名四处闲逛的宾客,在路过服务生身旁时,还顺手端起一杯香槟。
果然一路没人出言询问,让他顺利地进入了大厅。
在宁澄曲折绕向大厅的过程里,那名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嘴边的香烟红点明明灭灭。直到见他进入大厅后,才碾灭烟头跟了上去。
大厅里灯火通明,人人都衣着华丽西装革履,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笑。宁澄飞快打量了一圈,没有见到熟识的面孔,便端着酒走到小圆台的乐队旁,状似在看那名提琴手,实则留意着整个大厅的情况。
他目光掠过左边一名身穿棕红色西装的陌生男人,微微顿了下。
这人正看着他,下眼睑垂着两个深深的眼袋,迎上宁澄视线也不避不让,反而举了举酒杯,露出个轻佻的笑,这才转身离开。
宁澄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准备去二楼看看。他将酒杯递到刚演奏完一曲的提琴手手中,在道谢声里飞快地上了二楼。
和喧哗的一层不同,二层非常安静,觥筹人声在楼梯处戛然截断,音浪像是都被吸进了厚实的长绒地毯。
这是条欧式风格的通道,廊顶呈半弧形,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宁澄左右看了眼,推开最近的一扇门,闪身进去。
楼下,从海边就跟着宁澄的那名男人也进了大厅,他捕捉到楼梯转角处一闪而逝的背影,正准备跟上去,就被一名身着黑西装的人叫住。
“暮哥,大公子有事找你。”黑西装道。
“大公子在哪儿?”
“游泳池边。”
男人犹豫了一瞬,又看了眼楼梯方向,这才跟着黑西装往外走去。
宁澄进入房间后,反手关门落锁。
这是间卧室,轻纱窗帘在夜风中飘扬,亮着一盏落地小灯,勾勒出屋内的家具,还有屋中央那架豪华大床。
楼下宴会正热闹,想来房间主人一时半刻也不会上来,他开始在屋内寻找终端之类的通讯工具,想和齐哥他们取得联系。
突然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除了有人跟踪外,行动并没被人控制,楼下还开着宴会,一切都诡异得不正常。
他必须要让齐哥查下这是哪儿,是谁的势力管辖,抓自己来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宁澄在屋内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终端,只看见圆桌上有个手机。这种手机他也有个,作为装饰品摆在收藏格上,所以只看了眼便转开视线。
墙角有个小冰箱,他喉咙正干渴,便从里面取出仅有的一瓶水,旋开瓶盖喝了口。
水刚入口,凭着多年来的机敏,他立即就尝到一股极淡的异味,扭头吐在了地毯上。
擦掉唇上的水渍,他将那瓶水举到眼前,透过落地灯的光亮,看见里面有细微的颗粒物浮浮沉沉。
此时楼下。
“虞大公子,时间差不多了吧?”穿着棕红色西装的轻佻男人,正在询问身旁一位衣冠楚楚的青年。
虞大公子虞枫听到这话,看向了身旁的手下。
“二楼的人回报,小公子已经回了房间,也听到冰箱门打开的声音。”那手下凑到虞枫耳边小声汇报。
虞枫转头看向一脸期盼的男人,金丝眼镜反着白色的光:“李威,可别忘了,你要让我三成利。”
“一言为定。”李威抬手抹了抹自己油光水滑的发顶,转身就朝楼梯大步走去。
李威很快就来到宁澄进入的那间房门前,从怀里掏出张事先藏好的房卡,有些急切地对准电子门锁。
咔哒,房门应声而开。
屋内没有亮灯,只有皎洁的月光从窗户洒落,李威迫不及待地进门,反手将房门锁上。
“虞楚……”他嘶哑着嗓子唤了声。
屋内没有回应,他知道,这是虞枫让人下的药起了作用。
屋中央大床上的被褥有着人形隆起,瞧着那起伏的线条,他一双眼迅速泛起红丝,瞳孔兴奋地紧缩,鼻翼开始急促翕张。
他慢慢走向大床,途中弯腰捡起地毯上的一件白浴袍,举到鼻尖贪婪地嗅闻,目光自始至终盯着床上的人,就像一只饥饿的鬣狗。
他从第一次在虞家看到虞楚开始,就一直肖想着这一刻。那羊羔般楚楚可怜的小东西,将睁着他迷人的双眼,在这间房里发出一次次求饶的哭泣。
光是想象,他身体某个部位已经亢奋成丑陋的形状,太阳穴被奔涌的血液激得汩汩阵痛。
不过虞楚虽然在虞家地位可有可无,但终究顶着虞家名头,是虞家的二公子。所以他为了今晚这个机会,付出了在和虞枫这次交易中让利三成的代价。
屋内很安静,除了窗外偶尔飘进来的一丝大提琴音,就只剩下李威粗重的喘息。
他走到床边,松开手上的浴袍,准备享受今晚的盛宴。咽了口唾沫后,伸手就去揭床上的被子。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花,视野出现短暂的漆黑,脸颊也感觉到有柔软丝质物拂过。他愕然抬手,摸到头上盖住的丝被,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到自己右肩传来骨节错位的清脆咔嚓声。
剧烈的疼痛在两秒后如期而至,李威一声惨叫还没溢出喉咙,嘴里就被塞入了一小团丝被,同时左肩也传来脆响,两条手臂都软软地垂落下去。
他一头倒在床上,痛得濒临昏厥,听见一声灯亮的响动,还感觉到有人在捆他的两条腿。
有仇家混入虞家堡了,李威脑子里只闪过这个念头。
他顾不上身体钻心的疼,抬头去看来人,却在看清那张脸后,震惊得瞳孔放大,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对面人的脸庞被灯光照亮,发丝柔软地耷在额角,露出双既圆又大的杏仁眼,可那眼底不再单纯懵懂,只闪着令人心悸的冷芒。漂亮脸蛋上一贯的木讷褪去,现出了阴鸷狠辣,犹如最甜蜜的奶油上撒了层寒霜。
正是本该躺在床上昏睡着的虞楚。
李威太过震惊,一时竟忘记了挣扎,他就那么看着‘虞楚’用浴袍带子将自己双腿捆牢,再从身后取出件透明物品。
——那是个尖锥形的水晶工艺品,冰冷坚硬,一端是圆形底座,一端折射着锋利的光。
宁澄握住底座,用尖刺对准李威,眼底一片狠戾。
李威到了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平常任人捏扁捏圆都毫无脾气的虞楚,竟然敢这样对待自己,顿时又惊又怒,拼命扭动身体,像一条菜板上挣扎的鱼,被堵着的嘴也发出呜呜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