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北方大概看出我并没有准备好,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他粲然一笑说:“想什么呢余笙?我可不是去提亲,只想见见故人,说不定有利于记忆恢复。”
按理,乔北方有这样的念头我应该高兴得掘地三尺,可我心里却堵得慌,想找秦月亮倾诉,却发现她没在家。再过几天就要启程去瑞士,突然想起我妈曾吐血给我购置的一件高档呢子大衣,款型特别好,能将小个子姑娘身高视觉上拉长。既然要去见乔北方的妈妈,怎么也应该庄重一些,所以我当晚又自己打车回了父母家。
回去的时候正好我爸也在,和我妈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在看某部家庭伦理剧。他难得晚上没有应酬,我推门进屋时,他的表情惊讶又欣喜,开口却是抱怨:“怎么回来也不说提前说一声,我和你妈刚刚吃过晚饭。”
我换上拖鞋正身,没大没小地翻了一个白眼:“打你俩电话压根没人接好么!”
我妈这才惊叫:“哎哟,可能看电视太入迷了,正高潮呢,男主终于要知道女主不是他亲生妹妹了!”
“我终于知道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了!”
吼完这一句,我以为会得到他们的反思和同情,结果他俩居然就我到底是不是亲生女儿这个话题讨论了起来,诸如:“那是个漆黑的夜晚,你的哭声响彻云霄,我和你爸出门一看……”
心如死灰的我转身朝卧室走去。
在衣柜里翻了大半天还是没找到那件呢子大衣,随后我妈捧着一杯热水逶迤而入,八卦地俯下头在我耳边嘀咕:“诶,你别怪你爸对你无动于衷,吃醋呢,谁叫你交了男朋友都不告诉我们,一个人偷偷摸摸地,你爸不审审对方他能安心吗?”
我一惊,顿时停下翻找衣柜的动作转身,吓了我家这个披头散发的半老徐娘一大跳。
“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妈洋洋得意地靠在衣柜上,捧着热水喝了一口说:“前几天我去你们报社楼下等你了。这不是冬天了吗,你们报社工资又没几个钱,那我只能自掏腰包给你添置点冬衣啦,省得走出去给你美貌如花的妈——我,丢脸。结果我掐准你下班的时候出现,还没来得你和你打招呼呢,你就一脸春样儿地上了一个男人的车,这绝不是搭普通朋友车应有的表情!还有上次!上次回来要礼物也不正常!”
太狠,连我想要搬出来应付的理由她都一并给否决了,不愧是生我的。
事已至此,似乎再没有瞒下去的必要,我缓缓起身,面对我那神神叨叨的娘亲,用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慎重表情承认道:“没错,我是谈恋爱了,不告诉你们只是没有挑到个好机会不是嘛。”
果然,余太太两眼泛精光,离得我更近些:“看那车家里条件很不错啊!OKOK……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长相怎么样?人品呢?”
把人品排在最后她真是好意思,面对越来越近的压迫,我徐徐往身后床上一坐,摊牌。
“他母亲身体不太好,常年在瑞士修养,这次圣诞节他准备带我过去一起过节。我这次回来是找你去年给我买的那件呢子大衣的,见人家妈妈总不能太失礼吧。”
余太太用‘艾玛你这是要去欧洲了’和‘艾玛你终于特么懂事了’两种眼神激赞我:“早讲嘛,那件呢子大衣给你挂我的衣柜了里,不然你这屋常年没人住,会有灰尘的。”
说完,她扭腰摆臀地要去帮我拿外套,后又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来:“等等,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你休想打马虎眼余小笙,好歹也得告诉我,我未来女婿到底哪门哪户以及他叫什么名字吧?”
其实我明白,最锋利的问题早晚躲不过,只是我总想着,晚一些,再晚一些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的转机。虽然我也清楚,这不过就是自我安慰罢了。
“他……是许氏的继子,以前也在小镇住过,你们应该都有印象的,叫北方啊。”
越到后边儿,我的声音越见细微,导致我妈不耐烦地眉头一皱。
“在我们小镇住过什么来着?好好说话!”
我心一横,抬起头,与居高临下的我妈视线相对,如她所愿地抬高音量。
“在我们小镇住过的,叫北方,乔北方。”
语出,那双闲散瞪着我的瞳孔忽然紧紧收缩,她手里捧着的玻璃杯,在我面前摔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