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和她的末日,已同时到来。
正当我们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许江被人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他整个人有些虚弱,乔北方在第一时间收好了面上的愤怒迎上去:“许叔,您没事吧。”
许江摆了摆手,“一点血而已,没大碍。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颜颜的情况如何了?”
乔北方正欲回答,手术室的门再次从里边打开,主刀医生走出来,面容半愧疚半惋惜地向许江微微颔首:“许董事长,令千金的伤势太过严重,车祸不仅造成她腰部以下的腿骨碎裂,并且那司机应该是酒后驾驶,所以在撞倒人以后没有及时停车,直接从许小姐的左腿小腿骨上碾压了过去。目前病人大量出血的症状已经控制住,可左小腿已彻底感染肿胀至变形,如果要抢救的话,恐怕,左小腿需要截肢。”
截肢?
我被这个残忍的词语震得摇摇欲坠,脑子里回响着大马路上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车轮正要碾过我身上,接着我便与许江、乔北方一起扑向了医生,差点将对方给扑倒在地。
乔北方手忙脚乱:“一定还有其他方式的对不对?就算冒险,也先要用其他方式试一试,你知道对一个芳华正茂的姑娘来说,截肢就意味着去死吗?”
许江目眦尽裂:“医生,用好药,好的技术,多贵都行。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从小就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已经受够了煎熬,不能再让她连身体都不能完整啊!”
我在紧张的时候口才特别拙劣,来来去去只有那么几句话,我说:“医生,不要截肢。救救她,救救她啊。”
医生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许董事长,不是我们不尽力,在出来手术室前,我们已试过所有的方法企图控制感染范围,却不见成效。现在您必须作出决定了,不然多耽误一秒,病人就有生命危险了啊。”
许江还是不愿接受现实,一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叱咤风云的男人,此时居然拿不起一支签字笔。
手术室门上的时钟像生命的倒计时,滴滴答答有规律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恢复理智的乔北方从许江手里一把夺过了签字笔,他白皙的手侧在苍白的纸张上停留半刻,最终当机立断落了笔。当黑色的墨迹浸染过纸背,我像失去所有力气般地跌坐在地。接二连三的惊吓已汲取我身体所有的能量,虽然躺在手术室的是许初颜,可我比谁都明白,我和她的末日,已同时到来。
在医院呆了一整夜,我还执意要守着许初颜醒过来,杜见襄却觉得我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只能火上浇油。乔北方半弯着腰,坐在手术室的走廊上满脸疲惫,对我说了当日第一句稍算温和的话,他说:“你先走吧,我不想有人再刺激她,她醒来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大的烂摊子要收拾,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我暗自将他那句‘以后再说’作为我们关系的转机,遂唯唯诺诺地点头:“那、那你也要注意身体,等有空了,我再好好给你解释……那件事情。”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倚靠在墙壁边缘闭目养神,晨曦的光从走廊尽头绵延过来,将即便狼狈也有王子之姿的他笼罩。我痴痴地看着,总觉得这次转身,将是我和他今生最后的、好好的相见。
出了医院,杜见襄开车送我回家,他的精力应该也透支了许多,面色掩不住倦容,甚至连嘴都懒得和我斗了,整个过程表现得恹恹地,强撑着眼皮掌着方向盘,弄得我很想将他这副模样拍下来,作为明天的头条刊发,标题名字就叫#记杜二公子的一夜笙箫#。
“你傻笑什么呢?”
我意淫着新的头条内容,不知不觉露出的笑意惊掉了杜见襄所有睡意。他猛地踩刹车往路边一靠,伸手来探探我的额头,表情特别悲伤地说:“余笙,你别傻,你傻了,我还有什么乐趣呢。”
未来得及回嘴,我那向前进的手机铃声威武雄壮地响了起来。翻找了大半天,却未能在随身包里见到,杜见襄也陪着我循声一起找,最后才在副驾驶座椅下的最里边发现了它。我正犹疑怎么电话在那里,秦月亮扯着嗓门将我劈头盖脸一阵数落。
“你怎么搞的?一整晚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你知道你爸妈找你多久了吗?不就挨了一巴掌吗,至于这么要生要死还玩儿消失啊。”
我的表达能力已不足以让我向她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只好支支吾吾道:“我马上回家,回来以后再说。”
摁断手机,我一看未接来电,好几十个。挨着翻下去,赫然发现昨晚九点十分的时候,我给乔北方打了一个电话。但在我的印象里,我那个时间已经和杜见襄碰面,绝对没有和他通过电话的印象,更不会通话长达半小时之久。至此,乔北方为何会得知真相的原因,已经浮出水面。在我激动地向杜见襄树洞心魔之余,不小心摁到了被我设为1的通话键,而乔北方也在电话那头,旁听了我所有秘密。
如果说,昨晚在我亲耳听见他意有所指的话语时,反应不够天塌地陷,那是因为我还抱着侥幸。电视里不都那么演么?听话不能听一半,也许别人要表达的是其他意思啊。可现在,当我看见那通长达半小时的通话记录后,我的天彻底塌了下来。
也许大风总爱吹断伸出来的树枝,火焰总会烧破伪装谎言的纸,有些感情,我还没得到,就即将失去。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临到家,杜见襄才复又想起我受伤的左耳,此时上边的血渍已经干涸。
我下意识摸摸被冻得有些无知觉的耳朵:“没事儿的,估计刮到了皮,没在流血就好。”杜见襄反复查看,确实觉得没问题后才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