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天儿冷了,进屋里吧,等会儿少爷回家看你这样也会不高兴的。”
佣人最后一句的强调似乎很得许初颜心,导致她阴阳怪气嘴角噙笑地“嗯”了一声,随后又想起什么似地,从绣花羊皮下方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扬到半空中对我道:“我不希望我未来丈夫的身边还有其他女人的东西,他也说了,随、我、处、置。”
许初颜嘴上轻言细语,可掷东西的力量却非同小可。她细瘦的胳膊一抬,便将我不久前才费大力气修好的黑框眼镜,直接扔出了许宅大门。我的视线追随空中那道抛物线而去,嘴上下意识叫出那句:“不要!”脚下拔腿而去。
仿佛,那已是唯一能证明我和乔北方有过联系的东西。
冬日的天已彻底黑下,许初颜还命人将周围的路灯统统灭掉,导致我在越见大的雪势里找了半小时有余,依然一无所获。我跪在雪地里摸索匍匐着前进,生怕错过任何的角落,牛仔裤不堪雪水的侵蚀,早已绵延入骨,五指也被冻得僵硬无知觉,直到身后一束车灯打过来,突然的光亮令我不适应的遮了遮眼。
车子就在许宅的门口停下,我暗自是期待,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杜见襄的车。因秦太阳曝光我为爱狂奔的事情,无疑被杜见襄瞥见,他一猜我就是沉不住气来了这里。
“给我起来,瞧你那点出息!”
杜见襄拉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单手就可以将我从地面捞起来,我却挣脱他,特别滑稽地原地打了几个滚,跟小丑似地祈求他说:“你能不能别管我!”
他站在离我五步之遥的地方,恨铁不成钢地说:“谁特么想管你了?每次打算闭上眼睛却是谁老在别人眼前晃荡了?一会儿天不怕地不怕一会儿又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底怎么才能学会,在折磨死自己之前至少该教教别的女人吧?以为全世界就你深情吗?像那种因为一件事情就否决你所有努力的混蛋就该麻利地说再见,就算没有了十几岁的爱情,那二十几岁的爱情三十几岁的爱情啊。这点道理都不懂,亏我还像个傻子似地为你挡广告牌,看见消息又扔下一堆人跑过来,路上还大发善心想了想要怎么安慰你,结果我要安慰的就是一傻逼,傻逼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我没有因为杜见襄的人身攻击而暴起,我只是忽然发现,他的话特别有道理,只是……
“只是你教我,要如何与自己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你教我啊?”
面对他的铮铮铁语,我跌坐在雪地里,抬头悠悠问。来人气焰正盛,我却好像问到了他的软处,当即令杜见襄圆睁的怒目缓缓收缩,他锋利的轮廓在柔软布景里孤单而萧瑟,之后也什么话没再说,默认了我继续找眼镜的行为。
这厮不知什么时候换了风格,之前那些风骚跑车现已换代为中规中矩的轿车,连颜色都是墨一样的黑。在我坚持不懈找眼镜的当头,他没有回到车上,引擎也没有熄掉,前方的大车灯直直地,无声地印着我前方的路。期间,他半个身子倚靠在轿车头,默默点了一支烟,咔哒一声,宝蓝色的火焰印着他英俊的侧脸,在我眼角余光里跳跃了两秒后回归寂静。车里没有关上的某个音乐电台,为今日降临N城的雪放了一首应景歌曲忙。茫茫飘雪装饰满我的头发,王菲空灵的嗓音流窜在区头巷尾。
直到细雪飞下来荡进远处深海
甚至两脚走不动先想到离开
直到你说不回来直到我说活该
拿下了你这感情包袱或者反而相信爱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
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看着蝴蝶扑不过天涯谁又有权不理解
你是一封信我是邮差
最后一双脚惹尽尘埃
……
其实我知,我一直知,乔北方是令世人都惊艳的千堆雪,而我,只是普普通通一长街。我暗自期待着日出来得晚一些,但我,无法与岁月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