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其他记者想说话,杜见修却一把夺过了对方的话筒,清了清嗓子道:“我在这里郑重声明一下,我和家弟的关系融洽并无任何问题,至于家母的死也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我不知道这些故事是哪些人从哪些地方杜攥而来,又有什么用心,但杜氏保证会追责到底,尽快将这件事情走上司法途径。”
语毕,杜见襄也从大楼里方翩然而出,他一身正式的银灰色西装,在众人的视线里眉眼挺拓而来。后仿佛为证实传闻的虚假性,保镖清场以后,他与杜见修上了同一辆车。
车子从我面前经过时,我正被不断退后的人群挤压,那势头来得又快有直接,我差点没站稳,被挤到了最外边。刹那,那辆正要加速离开的轿车被喊停,后方车门被人从里边打开,杜见襄弯腰下车,几乎就要大步朝我而来,挣扎了一番,最终又坐回车里,要司机开车,这次却被杜见修制止。
“余小姐来得正好,作为嫌疑人之一,我建议余小姐还是随我们去警局一趟将事情解释清楚。”
顿时,他点点下巴,杜家的保镖会意地要来将我带走。
我不知道杜见修在这样的情况下拉上我陪葬是什么意思,可当记者们立刻又跟疯了似地潮水般涌了过来,却又大部分朝着我的方向时,我知道了他的用意,他在转移矛盾。我下意识往后退躲避保镖,可是后边又有比保镖势头还凶猛的记者大军,真正地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吓得平常在杜见襄面前张牙舞爪的我,此时也只知兵败如山倒。
“杜先生,您是指这次的曝光和这位小姐有关吗?”
“上次杜二少病倒在医院也是这位小姐送来的吧,她和二少关系匪浅,所以才得知内情并曝光的吗……”
“……”
就在我快要被围剿得体无完肤时,突然有人一点点扒开了人群,像那日在小镇上,我差点被倒下来的广告牌砸死那样,坚定无疑地奔向了我。当我在分裂的景致里将他的脸拼凑完整,已经有保镖抓住了我的手。
“放开她。”
原谅我,在这时候还有心情被雷得外焦里嫩,自从上多了BBS以后,一听见放开她这三个字,自动脑补内裤外穿的超人,此时杜见襄明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身,我却噗哧一下不和谐地笑出了声,令现场死寂了整整半分钟,包括英雄杜见超,哦,杜见襄……
半分钟后,杜见襄佯装镇定地打破了僵局,他努努嘴对自家保镖说:“还不放开,人家都吓得神经不正常了,没发现吗。”
“可是……”
那保镖犹疑地望望大少爷,再看看二少爷,最终我见犹怜地看了看同样可怜的我。就当他可能做出什么柔软事情的时候,杜见修再度对其他保镖们发号了势令。
“带余小姐走一趟。”
杜见修话落,我清楚看见杜见襄的手腕用力,就要与保镖动起手来,我忽然觉得很感动。那个我曾想保护的人,却拼命给我大风大浪。而这个我给他大风大浪的人,却想尽了办法地要保我周全。
“没错,是我!”
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大叫,成功制止了杜见襄还要动手的行为,直到所有人齐刷刷地侧过头来看着我。
在那个当头,我根本没时间思考,我做的这件事会引来什么样的灾难。我唯一的念头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杜见襄。我想起许初颜在冰天雪地里的那番话,她说杜家最后落在谁手里还不可获知,但一定不是为了给一个平凡姑娘出头,而为集团带来灭顶之灾的人。我不想要杜见襄成为那样的人,他那么骄傲,那么不可一世,不应该还没有站上决斗台,就输在了阶梯上。所以当时的我感觉跟拿了一把宝剑似的,豁出去了。
笑尽一杯酒,杀入闹市中。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提刀与全世界做对,是为他。
“不用去调查,是我。是我东拼西凑听来的,也是我给媒体曝的光,可那有什么错?作为人民大众的真相扫雪工,我有为大家追求真相的义务,而作为当事人的你们有权不回答,却没权利阻止不是吗。”
我冷静自持的回答和出神入化的奥斯卡演技令自己都倾倒,要是早点儿学会这些说辞,也不至于被秦月亮鄙视至今。结果我没想到,秦太阳居然也在秦月亮的带领下转攻金融业学会炒股了,他买了一小撮杜氏的股票,因为跌掉了两个月的工资所以也凑热闹加入游行队伍了。见这边闹得厉害,他挨近看,发现主角是我,大概想起我和秦月亮脐带一样的关系,立马保护欲蹭蹭上涨,跟失心疯似地冲了过来挡在我面前。
“妹子,我都听说了,你在医院里帮我妈打架的事儿!虽然你平常是讨厌了一点,但关键时刻哥还是会站出来保护你的!别理那些富家子的想法,别管平凡人的看法,谁叫这社会就是优胜劣汰啊!所以像你这样优秀的人被剩下一点也不稀奇!”
丫的我很想问他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优胜劣汰,可我来不及问,不远处的杜见襄已经悠悠站直身,定定地看着我,用恍如隔世的语气问。
“余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呼吸一哽,差点在他难得一见的温柔里丢盔卸甲,还好有秦太阳鸡血地死死捏着我胳膊,所以我才能清醒着,将千言万语埋在心底,继续艰难地吐出违心的话。
我说:“杜公子,别天真了,真以为我接近你是没有目的的吗,那我图什么呢?你不傻,我图不了你的钱,当然也不可能单纯到以为你会喜欢我,让我麻雀变凤凰地嫁进杜家,那我只能为自己谋划了啊。我的工作最需要什么?当然是秘闻,越狠越好,哪怕只听见一点皮毛,我也能写得天花乱坠……”
奇怪,很后的后来,我已经对在天台上离开乔北方那一幕感到模糊了,可我始终记得在杜氏门口,被杜见襄哀毁骨立凝望的场景。他昂贵平整的银色西装袖口,在与保镖的手腕较量中被弄皱,却一点也没影响到他眉眼里自带的骄傲与意气风发。可是那天,他所有的意气风发与不可一世里,都带了一种叫做万念俱灰的东西。我们的距离,就在他眉间微微皱的那一下,被划出一条银河,再也无法跨越。
就在杜见襄心灰意冷转身之际,杜见修居然对我笑了笑,似乎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跟杜见襄一起上车,车子的尾气喷了我一身,仿佛嘲笑我给出了自以为是的自由。
杜家人绝尘而去,留我应付一堆的豺狼虎豹,兴许是周遭声音过大,我耳朵突然嗡嗡作响,许多声音都模模糊糊听不见,只余眼前一张张大嘴晃荡特别搞笑,令我霎时拉着秦太阳在人群中间一边跳一边阴阳怪气笑说:“啦啦啦,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我的行为让身经百战的秦太阳都惊悚到不可方物,他张着可以塞下一个包子的血盆大口说什么,我很努力地凑过去,可惜还是没有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