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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2 / 2)

在杜见襄公寓时,他曾试探性地问过我,有没有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这个秘密告诉过别人,我回忆起在报社楼下遭遇的非人待遇,连想都没想,当机立断摇了头。尽管我以为,在关键时刻会为我上到山下火海的人,并没有这样做,可我始终做不到,让她一一体尝这样的屈辱。她是那么高傲的姑娘,若真遭遇这样的事情,不如去死。

我不声不响地准备回房间,秦月亮终于主动和我搭了话,却不是乞求原谅。

她说:“余笙你放心,我不会对你说对不起,你猜得对,上次我因为那个偶然的错误确实差点被开除,是你喝醉后透露的秘密解除了我的困境。作为交换,我升职加薪,才有了钱还你父母。我不管你会因此怎么想我,也不会强求你站在我的立场来为我考虑,在我看来,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我脚下的步子定住,没回话,只怔怔看着沙发旁边那个大行李箱。当初我和她同气连枝将它搬上来,如今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明明是要被自己的主人带走,却一副被遗弃的模样。它令我不禁联想起自己,明明是留下来的那一个,明明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那一个,却怎么可怜到连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悠悠告诉她说:“月亮,你知道吗,你从来没有强求过我要站在你的立场考虑,可我无时无刻不在这样做。你被主任骂得狗血淋头,我为了不伤害你的自尊,只当从未见过。你因为秦太阳负债,我二话不说硬着头皮回家帮你借钱。你面临被开除的危险,我为了你,死皮赖脸地去祈求杜见襄答应让你专访。可我没想到,我最终换来的是什么这样一句——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语毕,秦月亮终于崩溃在我面前,泣不成声。她张了张嘴,一句对不起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最终还是没有,仿佛无颜再面对似的,起身拉了行李就要往外走。

我稳住语气叫住她,尽量让这场离别看起来没那么撕心裂肺。

“你把美二带走吧,我看得出,它喜欢的人,不是我。”

可话音方落,我抑制许久的眼泪已经奔腾而出,像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文艺凄美地从眼角滑到下巴。语气忧伤得好像并非在说一只猫不喜欢我,而是所有我曾视他/她如命的人。

不知美二是不是能听懂人话,又或者被我过于悲戚的表情惊讶到,所以它在这个当头悠悠地起了身,头一次喵呜着在我脚下撒娇般地转悠,深褐发亮的双瞳里,没了过往的嫌弃。我很想伸手将它抱起来,可是我不能。如果我将它留在身边,那余生的每分每秒,都会想起一个叫乔北方的男子,想起他对我的嗤之以鼻,想起我对他的爱而不得。

秦月亮最终搬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或许回了家。我之所以没有勉强她留下是因为,让她继续用一张忏悔的脸来面对我,我们都会疯掉。我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深渊。秦月亮不愿告诉我她的深渊,也许是因为骄傲,也许是因为,有些事情在她看来,我不知道,比知道更好。她走的那天,我也退房搬回了家,我妈抽风着问我这是要拿着行李嫁进杜家的节奏了吗,我却重重关上了卧室门,片刻后又打开。

“你和爸不是希望我去国外读研究生吗?我想了想,自己学到的东西的确不足以应付这个世界,现在就着手办吧。”

说完,不管外面的人如何将门敲得震天响,蒙头倒床,哭到天昏地暗,日月同辉。

许江应该看过黄历,三天后,正好是新一年的春分,白天和夜晚的时间一样长,据说,这天是太阳和月亮结婚的日子,特别浪漫。可老天从清晨便开始不作美,阴气沉沉地下起了雨,让白昼看起来也如黑夜,导致许氏临时发声明,将仪式的时间从中午推到了晚上,将巨大的人工草坪统统搭上了浪漫粉的巨大帐篷。

我原本不想出现在那样的场合,毕竟没收到邀请,可杜见襄帮我找回的眼镜,是比美美还烫手的存在。我曾信誓旦旦将它当作我和乔北方之间的定情信物。我说天涯那么远,你那一半走了一圈还是回到了我这半的身边,所以我们的人生注定牵系一辈子。而如今,一辈子太短,不再属于我的东西,不该还留有念想。

说来也巧,杜见襄给我发来消息,说航班晚点,正式起飞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正好与订婚典礼的时间重合,我却没做任何回复。因为这几天,杜氏没有传出一点风声,杜见修遵守了承诺,我离开N城,他游说董事会的人放弃投票。临到最后,我不敢再让自己稍有一步的行差走错,只怕再卷起滔天巨浪。

去婚礼前,我沉重的心情反倒一派轻松,好像多年的执念将在今天画下句点。而我为了庆祝他向我举起这最后的、致命的一刀,甚至认认真真地化了妆,换上礼服赴刑场。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不到六点,天已彻底黑下,空气中还隐隐带着冬日的濡湿,晃来晃去的车灯闪得我眼睛胀疼。开车的出租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长相颇为俊秀,从我上车开始便多看了我几眼,而当我报出要去的地点,他更是怪异地对我说:“今天去那里的可都是富甲人家啊,你怎么还打车。”

我说:“做土豪久了,今天想体验一天平民的生活,别人都香车宝马驾到,我坐一出租车,多惹眼多拉风啊。”

惹得年轻司机放声大笑。

“像、真像……”

他下意识吐出几个单音,惹起我的好奇,追问起因。兴许是在堵车长龙中等着也无聊,他共我讲起身世。

他说自己不是本地人,没有母亲,从小被混混父亲东拉西扯养大,所以在他的观念里,天下就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事情。可是在他最缭乱的青葱岁月里,却遇见了一个与他同样张牙舞爪,内心却比谁都纯白的女孩子。

“很倔,面上再多心事,嘴上也随时随地不肯认输。她用最好的青春和全部的热情来喜欢除了一张脸其他一无是处的我。我也曾答应过,要给她一份世上最干净的感情,但人也许都犯贱,有了这样,总还念着缺的那样,比如钱。所以后来,我和一个富家女纠缠不清,亲手将她奉上的感情弃若敝屣,甚至让她遭到了无妄之灾。”

夜黑,风高,雨低。这个年轻的的士司机,说到中途,居然红了眼眶。他说,他对年轻的自己很失望,后来想弥补,却已经没有了资格。

就在红绿灯口,他伸出自己带着狰狞伤口的腿给我看,佯装轻松道:“这世上是有报应的,对吧?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

我眼眶莫名一热,说,你别再讲。

感情这东西,说穿了就是一场游戏。有的人顺利通关,有的人走得坎坷。通关过程你被虐得再厉害,死一万次,程序也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更改,欺负人如此彻底。

我和年轻司机一路默契地沉默,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现场,因和他太投缘的关系,我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儿,想把眼镜交给乔北方以后就走,再搭他的车。因为我有预感,当我真的将东西还给他以后,必定会忍不住歇斯底里肝肠寸断一番。与其将脆弱暴露给路边并不懂得的陌生人,不如让它展现在感同身受的人面前,至少那样,我会觉得世上伤心人不只我一个,这样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可我又再一次地没猜到开始,也没猜到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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