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颗褐色泪痣,久久无法肯定,他到底是陆之隐还是陆之遥。
他像是看透我的心思,食指轻轻在泪痣那里一抹,泪痣不见了。他将食指递到我面前,上面静静躺着一颗褐色芝麻粒一般的东西。
“里面闷。”他重复了一句,声音冷淡。
我自嘲一笑,也就陆之隐能这么惜字如金。“你武功退步了吗?”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
那就好,没退步就是打不过,那我不折腾了。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柜子里半躺着,狞笑道:“你是来让我帮你杀徐宵的吧?”
“不是。”他静静凝视着我,眸子清冷如山间积雪。“如今,只有他能护住你,旁人不可相信。”
我错愕地看着他,对比他的话,我更惊讶他竟然可以说出这么多字。
他低下头,看着脚尖,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公主,说来话长。”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想好怎么继续说下去,我实在没了耐心,从柜子里出来,“不会说,就写。”
这个建议他好像很受用,大步走到书案旁,疾笔如飞。
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一写竟然写了三张纸。
看完后,我重新躺进柜子。
陆之隐告诉我,逼宫之事,他并不知情。接亲当日他被家里五花大绑锁了起来。所有一切都是家族策划。
他还说他知道父皇要推行的新政,他很敬佩父皇的高瞻远瞩,心胸抱负。他愿意帮父皇完成这个遗志。归还虞家江山,哪怕大义灭亲,也在所不惜。
他燃了纸张,火苗在黑暗中闪烁飘忽,最终归于黑暗。
“公主,信我。”他直视着我,说得坚定。
我被他气笑了,爬出柜子,走到床边,从床板反面抠出毒药。“这是你弟给我谋害徐宵的毒药,今日赏给你如何?”
四目相对,他不躲避,我不退让。良久,他勾唇一笑,“好,晚晚。”
他从来都是唤我公主,不肯逾越半分。如今这一声晚晚,叫得我百感交集。
我倒了一杯水,将一包毒药尽数倒进杯中,然后递给他。他毫不犹豫地接了过去,“对不起。”
我点了点头,“喝吧。”
他突然抬手,我连忙往后一退,他的手僵在半空,下一瞬,他探身,手覆在我的头顶,轻轻摸了摸,然后冲我一笑,仰头将杯中水喝得一滴不剩。
他将杯子还给我,笑出一口白牙,眼中星星点点的水光。
“我这辈子都没这样笑过,你不要忘了我。”
他何止这辈子没对人这样笑过,他这样轻声细语地讲话,我都是头一回见。
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喘不过气来。眼泪不受控制地越流越汹涌。
这个我爱了那么久的人,恨了那么久的人,马上就要死了,我应该高兴啊,可为什么,我会沉溺在铺天盖地的难过之中,像要死的人是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