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倒在床上。手心展开,是一枚叠得很笨拙的幸运星。在我的手心里面捏久了,带了些微的潮气,看上去也不再那么晶莹透明。我想起初中毕业的第一个星期天,班主任带着我们到养老院去做义工,我很耐心地教大D叠幸运星,他忽然说:“章小引,你的手指真好看,你为什么不去学弹钢琴?”
我的脸腾地就红了,想到居然有一个男生刚刚这样认真地盯着我的手指看,我有一种坐也坐不住的心慌。
大D和我同桌三年,他姓丁,可我们都叫他大D,在过去的三年里,我们总是斗嘴斗个不歇,他好象从来没有用这种温柔而缓和的语气和我说过话。真是让人不习惯呢。
正胡思乱想,大D将他手里的幸运星递给我说:“看看,是不是这样叠的?”
我一瞄,叠得真是丑,便呼呼地笑起来,将它抢过来一把甩得老远。大D一声尖叫:“老天爷啊,那可是我的处女叠!”这下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有个老奶奶笑起来,嘴里一颗牙也没有,可是看上去还是那么阳光灿烂。大D凑到我耳边说:“章小引,你说那个老奶奶吃肯德基的辣鸡翅会是什么样?”
“去死!”我推他老远。
就是这样的一颗幸运星,大D一定想不到,我趁着所有的人不注意又将它悄悄地拾回来放在了我的口袋里。
那天出了敬老院时间还早,男生们相约着去游泳,我被几个女生拉着去伊萌家看《蓝色生死恋》。快到公车站的时候,我远远地回头,看到大D,他有些孤单地站在那里,好象很努力地笑了笑,然后又不露痕迹地朝我挥了挥手,我的心里犯起一阵浅浅的伤感,像阴天里的一滩清亮的雨水,好久都蒸发不掉。因为我和大D考到了两所学校念高中,我以后肯定很难见到他了,也就是说,再也没有一个男生会和我天天吵来吵去的了。
不过大D说有,他在给我的留言本中写道:“祝你在高中找个崔永元一样的新同桌,将你喜欢的吵架事业进行到底!”
在大D的心目里,崔永元仿佛是天下最能吵嘴的人。他主持的每一期《实话实说》大D都看,还把姓崔的说的他认为是最精辟的语言抄在本子上,时时用来对付我。后来《实话实说》换了主持人,他整天就象丢了魂似的,还打电话到中央电视台去问崔永元家里的电话,人家当然不会告诉他,他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骂骂咧咧地对我说:“从此不看《实话实说》!”一边说一边还用力敲打着桌面,看样子真是气得不轻。不过在我看来,这正是大D的可爱之处,相比于班上那些装模作样的男生,我倒宁愿和大D做朋友。
是的,朋友。
除了他说“章小引你的手指真是好看”的时候让我有一点点儿想入非非之外,大D给我的感觉总的来说是安全平和的。
开学之前,大D还给我来过电话,其实我们在电话里也就是瞎扯扯,距离让我们或多或少有些疏离,电话里的我们都不如面对面时那么的伶牙俐齿,到了最后竟有些要命的冷场,可是谁也不愿意先挂掉电话。我没话找话地对他说我到了新班级知道了通信地址就给他写信,他愣头愣脑地说:“还写什么信啊,发封E—mail多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