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我的下一步动作是抡起球拍砸他脸上,他连闪躲的招式都想好了,结果我说,“你高兴就好。”
少年炯炯有神的眼不自然地眨了几下,“林月亮,你没事吧……”
我没事,真没事。他从前为我挨过不少揍,我丢脸一次,让他高兴高兴怎么了?
但我对江忘的责任也到此为止了。
我暗自发誓,再、不、多、管、他、的、闲、事。
归功于一场经久不息的大雪,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是2002年。
从我记事来,身处盆地的川城根本没下过雪。顶多飘点雨夹渣,湿冷湿冷地,比北方的风刀好不到哪儿。
那实在是太过缓慢的一年。
每个季节都老步蹒跚,每天都有不同的新鲜事和心情在随着季节更迭。
就拿禾鸢来说吧。
她爸原来是手术名刀,被我妈所在的人民医院高薪挖来。熟料刚来没多久,便在一次手术过程中犯了低级错误被开除,急得他年纪轻轻就中风,半身不遂在床,留个任劳任怨的母亲成日当出气筒。
按原则,非本院员工是无法入住家属院享受低月租的。
然而禾父这一瘫痪叫医院领导也起了怜悯心,赶人的事儿实在做不出,商量后决定睁只眼闭只眼。
但就这么住着,始终名不正言不顺,总有爱嚼话根子的人,因此禾鸢的心智比我们几人都更先成熟。为了少听点闲言碎语,她行事逐渐低调,偶尔还帮邻居拿个柴米油盐什么的。
陈云开对她青眼有加,大概也有不知觉的怜惜。
“禾鸢人挺好的,你能不能别针对她?”
终于有一日,陈云开摆出小大人的表情,严肃对我讲。
彼时,我刚从我妈嘴里得知禾家的全部情况,早就对禾鸢没敌意。可我脸皮薄,不好意思主动求和,现在找到了台阶下,于是我假装和陈云开讲条件:“那你以后也不准欺负江忘。”
他愣了愣。半晌,才不情不愿同意,和我拉钩,“成交。”
自那,为了不让陈云开难做,我开始尝试与禾鸢接近,譬如示好地将辣条分她一半。
但她显然知道我突然的转变是始于同情,所以回头就往我文具盒里塞了一毛钱,算她买的。
总之,我们两依旧没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姐妹花,至少不像那种折翅膀废天堂的。不过我和她都心照不宣,默认了与对方一起上学放学的规矩。
等我与禾鸢终于发展到可以同去厕所的程度,川城的一场雪下了起来。
那正是寒假期末考的最后一天,终于放假的陈云开尤其嗨,趁年末家长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他抱来十几根地瓜到我家。
“为什么不干脆在你家?”我问。
他坦坦荡荡,“懒得打扫现场。”我磨了磨牙。
那小段时间内,陈云开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点儿,武术等级也提高了。我打不过,只好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