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证:“……你还能再小气一点么?”
许度啧。
他翻身上沙发,从沙发缝里头挖出手机,就着这个姿势躺着:“谁小气了!吃什么,我看看外卖,把你那边那枕头给我一下。”
“事多。”陶证嘟囔了一声,还是把枕头给他了。
许度脑袋垫着枕头,侧身躺着:“吃什么?喂,烧烤?花生米?猪耳朵?”
陶证还在看那包榨菜:“都过期了。”
许度:“…………你能把你的目光放广阔点么?非得盯着那包榨菜看是吧?”
为了安抚小朋友受伤的内心,许度点了一大桌的外卖,陶证看着他把两个鸡腿都吃了,一手抓着一个,生怕有人抢了他的,嘴角一个劲的抽抽:“你到底是点给谁的?”
许度不知道哪来的脸说:“你啊,我就顺道吃点。”
陶证:“……”
算了。
陶证告诉自己。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不多许度一个了。
难过的时候就是要吃,只能吃饱喝足了,人生都会变得美好一些,尤其是有人把食物送到了你面前,那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一只鸡,许度吃了三分之二,留个鸡屁股给陶证,还觉得自己靠美食拯救了一个失落少年。
“吃饱了?”许度擦了擦手指头上的酱,“怎么样,开心了没?”
陶证闻声,手里的鸡爪子都不香了,他抓着那只啃了一半的鸡爪,憋出一句:“本来就没有不开心。”
许度一巴掌拍在他后肩膀上:“就多考一年的事!怕什么!知道中国每年有多少人复读么,一百多万人,你只是普通的其中之一罢了,想想看,你一个专科都没考上的人,有一堆本来可以上一本的人跟你现在在同一起跑线上,有没有好过一点?”
“……并没有。”陶证咬牙切齿,“还有,你手擦干净了没有?”
许度哈哈大笑:“小事小事,多吃一点。”
可能是许度一直再给他灌输,复读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很多比他厉害的人都要走上这条路,陶证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许度跟他碰杯:“小朋友,以后想做什么?”
之前脸色还好转的小朋友突然间不说话了。
许度喝了点酒,红晕上脸,精神上也没那么清楚了,他眯着一双眼,迷迷糊糊非要往陶证脸上凑,他自个都不知道这距离有多近了,反正非要看着陶证的眼睛:“嗯?”
许度醉了。
陶证拉开了他,他坐在许度身旁,桌子上是外卖的残骸,几个空了的酒罐子东倒西歪,鸡骨头还有几个掉在了地毯上……陶证静静的目视了一会,然后转过头,看坐在他身旁的许度,许度本人盘着腿坐着,上半身却歪向一边,活像个不倒翁:“许度。”
就这么一会,许度眼睛都快闭上了:“嗯?”
“许医生。”
许度眼睛闭上了。
“哥。”陶证看着他,说,“我想跟你一样。”
但是他已经不可能成为一名医生了。
一时胡闹,毁了他的一生。
年轻人,应该懂得有些代价是单为耍酷不值得承受的。
周几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许度两条腿叉开,睡倒在沙发上,桌上地毯上一塌糊涂,陶证跟他挤在一块,脚丫子差点踹上许度的脸:“………………”
周几行无语半天,才渡步过去,才陶证的脚丫子拎开了。
同年九月,陶证换了一所高中复读,是市里最好,也是最严格的高中,同样的,师资能力也比六中优秀许多。
复读过的人,应该知道,那一年有时候比高中三年都要难忘,总有人把他们称之为高四生。
这一年,陶证身高超过了一米八,男孩子的锐气在悄然生出,五官成熟硬朗了许多。
地狱式的复读结束于新一年的高考,高考前放假的那天,许度还是请假过去接他,然后在许老师家吃了顿饭,晚饭后,许老师还单独给他讲了三个小时的题。
许老师:“嗯,你进步很多。”
陶证抓着后脑勺,在许老师面前,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许度照例送他回家,在路上,许度跟他开玩笑:“都第二次了,一回生二回熟,这回不紧张了吧?”
陶证抱着书包,一路上没说话。
下车的时候,车门都关上了,他突然转回身来,俯身敲了敲车窗。
许度把车窗降下:“怎么?还要鼓励的抱抱么?”
夜色遮掩了陶证红了耳朵,他刻意用生硬的声音说:“这次,我会成功的。”
“我会考上喜欢的大学。”
“会交新的朋友。”
“会碰见喜欢的人。”
“会过得让自己喜欢。”
徐徐月光,许度平静的看着少年坚毅的眼神,你总是感觉小孩在一瞬间就长大了,成熟了:“嗯,你会的。”
六月七日,陶证再一次踏入高考的殿堂。
六月八日,在理综考试期间,突发高烧,紧急送入医院,免疫缺陷,并发症随之而来,短短数月,一个高大健壮的男生瘦骨如柴,颈淋巴结肿大,在除夕夜的前一天彻底结束人生。
陶证从痛苦中解脱那天,是周几行第一次看见许度痛哭。
“我会考上喜欢的大学。”
“会交新的朋友。”
“会碰见喜欢的人。”
“会过得让自己喜欢。”
……
再见陶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