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凝视他的脸:“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可以给我永恒的生命吗?”许青原说,“你需要品尝一个人类来获取结构知识,而我需要永远活下去。”
他起身,脱下身上衣物,赤裸站在意志面前。
他有健康、壮硕的躯体,近乎完美的体型,面对任何人的目光也不会胆怯。
“我的身体里没有杂质。”许青原说,“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保证。让我成为骷髅那样的生命,永恒地活着,在你的世界里。”
密密麻麻的鸟笼掩盖了角落的动静。
大鱼骨骸扒开鸟笼一角,钻了进来,它显然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至少在安流被夺走心脏、扔进海洋之中时,母亲的鸟笼还不是这副古怪样子。
樊醒一拍安流脊背:“变小,去找余洲。”
鱼干在他手掌中翻飞、游开。它小心翼翼穿过无数鸟笼。偶尔的,笼中的生物在微弱光线中看到了这个奇特的、小小的闯入者,它们试图提醒意志,试图通过告密来得到意志的宽恕和赦免,但更多生物正在嗡嗡低语,“sigma、sigma”,细小的提醒完全被庞大的呻吟和杂声掩盖。
鱼干知道余洲所在的方向,它钻进余洲的鸟笼,从背后藏入余洲头发。
余洲立刻察觉了它的到来,狠狠一咬嘴唇,让自己清醒。
鱼干趴在余洲耳朵上,看着远处正跟意志说话的许青原。
忽然,许青原站了起来。他回头,朝余洲大步走来。
余洲所在的鸟笼缓缓下降。
“……母亲心情很好。”鱼干敏锐地察觉周围气氛,“许青原跟它说了什么?”
许青原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余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手伸出鸟笼,抓住许青原胳膊:“帽哥?”
许青原说:“你是否还记得,柳英年和姜笑都说过,‘缝隙’中时间的流动和别的时空不同。”
余洲当然记得,柳英年与他一起抵达雾角镇,但两人在Alpha时空跌落“陷空”的时间相差了好几年。姜笑经历的“鸟笼”众多,她更是见过无数从混乱时空线中坠落此处的历险者。
“从外面进入‘缝隙’,时间是错乱的。”许青原说,“离开‘缝隙’回到别的时空,时间也可能是错乱的。”
余洲不解:“你在说什么?”
许青原:“你没有发现吗?我们在‘缝隙’里,还没有遇上过来自未来的人。”
余洲:“未……未来?”
许青原:“有人永远地关闭了‘陷空’。”
余洲紧闭嘴巴。鱼干从余洲头发里探出个小脑袋:“谁?母亲吗?”
许青原:“当然不会是它。”
他不打算将自己的预测坦白告知,生怕被意志听见。抬起手,他摸了摸余洲的头发:“柳英年给你的笔记本,一定要保存好。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实现各自的愿望。”
余洲:“你跟意志说了什么?你答应了她什么?帽哥!”
许青原最后注视鱼干。他知道鱼干抵达这里,樊醒必然也在此处。
他张开口,无声地说:我会为樊醒制造机会,唯一的机会。
“帽哥?!”鱼干大吃一惊。
许青原后退两步,冲余洲摆摆手,用清晰的声音说:“它允许我跟你告别。再会,我的朋友。”
余洲汗毛直竖,许青原现在的状态令他不得不想起柳英年。“帽哥!!!”
许青原转身朝意志走去。他举起右手挥动,顺势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壳。
后脑勺上,一道手术刀疤清晰可见。
第93章 意志(3)
许青原靠近意志,意志只是静静看他,并不动作。
“我吞掉樊醒的时候,他哭了。”意志说,“真有趣,他居然这么害怕死亡。”
许青原问:“你不害怕死亡吗?”
意志:“用你可以理解的话来说,我的命运中没有‘死亡’这个词语。没有谁能让我走向死亡,除非缝隙崩落,除非我自愿选择。”
它盯着许青原:“你也不怕?”
许青原:“用你可以理解的话来说,你带给我的‘死亡’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意志凝视他。那只硕大的眼球里看不出明显情绪。许青原很坦然地让她看:“我身上没有杂质。”
意志:“如果有,我会吐出来的。”
许青原一怔,仍保持冷静:“我以为你会完整地把我吞下去。”
“不,我一般,先从手开始。”意志的触手缠上许青原的双手。因为兴奋和激动,它的声音产生了变化,不再是那种令人放下戒备心的普通女性声音,开始掺杂粗糙的声线,像男人与女人都藏在它的躯体里,同声同气,同口同腔。
触手是冰冷的,许青原忍耐着这种不适。他不知道意志会怎么吞噬自己,它会发现深嵌在他大脑皮层里那块半个指甲大小的芯片吗?许青原开始不安。
但又到姜笑,又到柳英年和他那本冗杂啰嗦的笔记本,许青原又感到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他必须完成这一步,否则所有人的牺牲都将是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