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天公作美,待第二日清晨起身,满城又是一片春/光正好。
经历整夜狼藉征战,庄道雄总算在亚忒牧和河沔关大军合力之下被捉拿入狱,不日便会被押回长安问罪。
同时尊范晦大将军遗愿,他的尸身将会葬在西域商道离开长安的第一站秦州城内,与大雍千秋之功并肩而眠。
至于顾淮济,新皇心知他竟敢违背皇命陪伴庄舟私自返乡,本极为震怒。但念在他回护塔勒城有功,最终还是批复圣旨允他功过相抵,待返回长安稍作休整后,再往黔州。
不知不觉间,三月即将接近尾声。
庄舟从正月年间待至今日,也到了该返回长安的时候。
只是墨娜三番两次地劝她和顾淮济一道留下来参加庄鸿毅与方箬紫的婚礼,庄舟拗不过自家阿娘,终究还是点头同意。
大约因着见过尹盾合与雅若郡主的缘故,庄舟对这桩婚事难免心有余悸,她实在懒得面对敦国公府上张灯结彩,索性拉着顾淮济成日往红夭处去。
红夭和庄稚宁现在住的院子不算大,但十分精致,乃是她与庄鸿毅和离后,庄顿叮嘱庄舟亲自挑选赠予。
从前庄舟本觉着这院子足够红夭母女二人,不料自从战后亚忒牧死乞白赖地搬进来之后,他们“一家三口”挤在其中,还是小了些。
红夭心上放着庄鸿毅,撵不走却也并未正式接纳亚忒牧,反是庄稚宁瞧着这位新阿爹很是不错,总拽着庄舟咬耳朵:“小姑姑,小姑姑,你可快劝劝我阿娘吧,我可不想继续留在这城里成日撞见庄鸿毅和他的新夫人了。”
因着此战有功,新皇已正式下旨册封亚忒牧为“护国大将军”,不日便会启程去到长安领旨谢恩。他现下之所以成天缠着红夭,便是想名正言顺地带她们母女两跟他一起走。
原本庄舟还想着若自己拎着庄稚宁离开红夭,红夭定会十分不舍,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若真能将她们母女二人托付给亚忒牧,简直再好不过。
庄舟见状,索性拉着庄稚宁跟顾淮济上了街,临走前还不忘对着亚忒牧使眼色,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看出来她在有意给他创造条件。
“小姑姑,你说我阿娘看上庄鸿毅什么啊,哪哪儿都比不上亚忒牧将军。”
庄稚宁早就不乐意再唤庄鸿毅“阿爹”,庄舟起初听在耳里还想着劝她几句,毕竟无论如何,血浓于水,面子上的功夫得做足。
谁知小丫头主意拿得定,否决得斩钉截铁:“他只怕恨不能从没有过我这个女儿,我又何必继续给人家添堵,倒不如自己麻溜地滚远些。”
庄舟哑口无言,被迫接受了庄稚宁从此之后一口一个“庄鸿毅”,倒也渐渐习惯了去。
此刻听见她疑惑,庄舟揽着她肩头的手略略收紧,一时竟不知该从哪儿开口,只斟酌着地向小丫头解释:“怎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阿娘和我四哥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一时难以忘怀反更说明你阿娘此人重情义,可堪托付。”
“人家话本里都写的是男子可堪托付,怎么到了我阿娘这儿还反过来了。”
庄舟驻足失笑,揪了揪庄稚宁长辫马尾:“总之就是夸你阿娘人好,配得起比我四哥更好的男子。”
三人停在书斋前,庄稚宁顺势把庄舟往顾淮济身边推过去:“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就和小姑父好好逛,我去买新的话本传奇,一会儿老地方见。”
话音未落,人已经钻进书斋不见了影,庄舟绽开唇角,侧首看向顾淮济:“将军见笑。”
顾淮济将她手心扣在掌中,并未立刻言语,直到两人闲逛了整整一条街巷后,他才若有所感般低叹出声:“幸好。”
“什么?”
庄舟一时不解,他却生怕她跑开般,牵着她的手更加用力。
当年红夭得知亚忒牧身死沙场那时原本打算终生不嫁,但她家父兄又哪能抵挡得住那时还是敦胡四王子的求亲,即使再不情愿,她最终还是离开家乡,嫁入敦胡。
兜兜转转十数年,再深的往日情分也早在日以继夜的夫妻生活中消磨殆尽。
若非庄鸿毅不知珍惜,主动放开红夭,只怕亚忒牧这一生都将抱憾而终。
幸好。
幸好当他险些殒身大海那时,庄舟赶赴千里,从未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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