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禹努力强撑起微笑,给自己再次倒满茶水,终是不掩失落,长叹出声:“在下每经过一处城镇,都会寻一样珍宝添置在给箬紫姑娘的聘礼中。塔勒城是最后一站,也是最后一样。圆自己一个念想。”
既然都带了这么多聘礼前来,他也不会再带回去,全当贺她新婚大喜,也算了了一桩多年来的钦慕之情。
“不过直到现在在下也没想好要怎么混进敦国公府,若不是刚刚打算让那珍宝阁店家再替我装个礼盒,也不会这么巧遇见二位。”
柳初禹尚未开口相求,反是庄舟率先向顾淮济道:“将军,不如让柳公子先跟着你住到客栈,婚礼就在三日后,咱们也可助他了却一桩心愿。”
“我也正有此意。”
顾淮济颔首,看似并无任何动作,实则却在庄舟视线别开后,与柳初禹交换了一个并不明显的目光。
转瞬即逝,仿佛雁过无痕,叶落无声。
待庄舟再次回过神看向他们二人时,他们也早已恢复先前并不熟络模样,继续闲聊攀谈。
不多时,柳初禹主动起身告辞,庄稚宁亦离开书斋来跟庄舟汇合准备打道回府。
顾淮济将姑侄二人送回红夭所居小院又跟着用过晚膳后,总算得以返回客栈与柳初禹汇合。
“属下见过大将军。”
一改白日里闲散富户的模样,柳初禹眼下所行乃是再标准不过的军礼,若叫庄舟见着他此刻,只怕都不敢轻易相认。
“免礼。”
顾淮济卸下腰间佩剑,同时行至里间将门窗紧闭,随后才重新看向柳初禹道:“王爷有何要事。”
柳初禹吞吞口水,随即将庄明彻的交代如实相告:“王爷说,他打算赶在您回京前便启程赶赴苗疆。”
“此事我早已知道。”
新皇登基后没多久,庄明彻便自请去往苗疆,并且答应新皇,永世不会再返回长安。
那时新皇其实就心生芥蒂,因为不久前顾淮济尚在蕉城时,也曾请旨率兵征战西南苗地。
这两人不约而同总往一处凑,任何一个掌权者都不会觉得安心。
他也的确不该高枕无忧。
毕竟顾淮济与庄明彻之间,确实早已结盟。
新皇容不下在八皇子叛乱时立下大功的庄明彻,以及站在他身后的数位将士,终有一日会寻衅将他们全都论罪问斩。
这世上无人不想求生,哪怕向往畅快恣意如庄明彻,也得先努力活下去,才能握得住所谓自由无束。
“所以,”柳初禹哽住想了半晌:“王爷想叫您打个时差,等您抵达苗疆后,以他囤积兵器企图拥兵自重为由,亲自‘杀’了他。”
顾淮济整理衣袖的双手一顿,微蹙眉心与柳初禹相视:“假死?”
“正是。”
柳初禹继而又将庄明彻所有计划全盘托出:“将军凭借王爷之死达到平复圣上怀疑的目的,使得圣上掉以轻心,也可令王爷更好蛰伏,四处招兵买马。”
“人都没了,谁还会给他兵——”
顾淮济骤地噤声,扯起唇角恍然大悟般笑看向柳初禹,忍不住想为庄明彻多鼓几声掌:“他把我和庄六小姐一股脑地拱回敦胡,所求便是亚忒牧那支‘天下雄兵’?”
“那倒不是,王爷想不到这层。”
否则庄明彻也不会派出柳初禹花费三个月时间,就为在西域诸国各地埋下暗桩,以便及时监测“天下雄兵”去向,找寻时机跟他们谈判。
柳初禹嘴比脑子快,堵都堵不住:“王爷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愿意叫侍卫伤害个姑娘家。所以当时才被六小姐以‘现骨散’威胁,不得不帮她。”
谁也没想到,这番返乡之行竟能给庄舟和顾淮济捡着大运,趁势得到了“天下雄兵”主将信任,当然得想尽办法尽快笼络,将整支队伍收归己用。
所以柳初禹才会在漫长路途中得到庄明彻最新计划的消息,快马加鞭连夜赶至塔勒城,于珍宝阁内留下暗号与顾淮济不期而遇。
虽说那几箱聘礼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帮助柳初禹出城所置办的伪装,所谓“求亲路上缓步而行,采办聘礼的三个月”,实则也不过是为庄明彻在西域商道四处埋下暗桩:“可属下也是当真对箬紫姑娘心动过,时也命也,时也命也啊。”
顾淮济不动声色地递给他半坛葡萄酒,却被他想也不想拒绝道:“借酒浇愁愁更愁,我不喝。”
话说得好听,手上的动作倒没听,仰首灌下两口:“罢了。”
醉了睡一觉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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