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陶明月，不由自主的让他想起那天在办公室甩出离婚协议书时候的犀利样子。
蒋宜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还不清楚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激得那样没脾气没性格的棉花包开始浑身长刺，说不得碰不得。
“我……平时有给你家用的……”他讷讷的想解释，可是脱口就发现自己找的这个切入点并不太妥当。
一开始他去陶然居上班时因为效益太差，都并没有拿工资，家里一应开销花用的还是陶家给的压箱底陪嫁钱。
那会儿陶爷爷生病住院花了一笔钱，过世后办丧礼买墓地又是一笔，陶家真算是伤筋动骨，最后陶奶奶做主用最后一笔钱替他们买下新房却也只够付首付做了简单硬装。
他那时候在陶然居忙得鸡叫做到鬼叫，根本无暇顾及家里，他其实不太清楚陶明月用那笔才三万块的陪嫁钱是怎么又要每月还贷又要应付日常开销的。他开始给家用是在去陶然居上班后的第四个月，从两千块慢慢逐月增加，等到刘红梅带着蒋宜玲从绍兴投奔过来同住，他给的家用才定性为每月一万。
但这每月一万块，两年下来，真花到陶明月自己身上的，大概还不够填补回她的三万块陪嫁现金。
果然，不说这个话题也还罢了，一听他居然还敢把家用的事拿出来说，陶明月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妈住进家里来的那一天，你就没预见到她会放过你给的那些家用？”
蒋宜珣眉心沟壑更深了，刚刚做完手术的心脏似乎重重的跳了两下，咚咚如同鼓擂。
陶明月见他那副冷漠的表情，似乎每个人都欠他几百万的样子，心里愈加反感，说话更加不留情面：“你妈是什么德行，你会不清楚？她连儿子的卖身钱都敢拿了不嫌烫手，你给我的每一分钱，她当然心安理得觉得都是她儿子该给的赡养费，我？我算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花他儿子的钱，我不配……”
“陶明月！”他猛地厉喝打断她，因为太过激动，脸色涨得通红。
同病房的人都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刚才陶明月和他说话声音并不大，别人也都没注意，这会儿惊到了，转过头来发现这来看病人的小姑娘似乎来者不善。
看这剑拔弩张的样子，这哪里像是来探病的，这是来吵架送人命的吧？！
明月眼睛都气红了，内心波动极大，面上却只是流露出一丝讥诮。但是蒋宜珣对上她的眼睛，却莫名的从她眼瞳中看出了浓烈的憎恶，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心悸慌乱，呼吸窒息，胸膛起伏不停，原本潮红的面色瞬间白了下去。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想去抓她的手。
“小姑娘啊，伊是病人呀，侬哪能这个样子的呀！”
“是呀是呀，侬嫑刺激伊呀，伊是有心脏病的人呀！”
“不好骂人咯呀，小姑娘嘎老样子做人不好咯！”
被千夫所指的场景，换做以前，大概陶明月能羞臊得恨不能躲进床底，但这会儿却反把她压制在心底的最后那丝不甘和憎恨统统给挖了出来，她伸手一抬，恰好打掉蒋宜珣伸过来的手，然后指着半躺在床上的年轻男人，对病房人指责她的人高声说道：“这个男人一穷二白的娶了我，靠着我娘家陪的嫁妆起家，结婚两年，混得人模狗样了，却任由他妈妈他妹住到家里成天磋磨我，他自己跑到外面去搞情人，现在小三挺着肚子上门挑衅我，我却还要跑医院陪他动手术，给他付医药费！我现在就想离婚求解脱，他却惦记着我家的财产拖着我不肯放手！”
随着她一句句的指责声，病房内突然噤若寒蝉，一片死寂。
陶明月的话真真假假，像是在编狗血电视剧情节，这种剧情涉及凤凰男出轨，小三怀孕，狗血淋漓尽致属于最爱被人围观八卦的那种。
顷刻间，那些指责陶明月的人目光再度转向她时，都带了一种怜悯。
蒋宜珣面色煞白，他不知道陶明月说的那些话是故意夸张的，还是她真心认为自己就是个得靠岳家吃软饭的凤凰男！这种被陶家人瞧不起其实是他内心世界中最为忌讳的，哪怕他从来不提，但他总陷入自己靠陶家人养大，欠着陶家太多恩情，甚至还要卖身偿还一辈子的道德约束里！他不是没有一丁点怨念的，只是他也更加明白陶家人没有对不起他，是他自己心里别扭想不开，多年纠结落成了心病。
为了摆脱这样的心理阴影，所以他迫切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脱离陶家，靠他自己做下一番事业。
他会这样想，这样做，会这么拼命，其实最终目的，只是想让陶明月认同他的努力，认同他可以有朝一日能够凭自己的努力真正的养活自己的家庭。
可为什么，明月就变得那么憎恨他了呢？是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吗？
如果自己那么久的努力最终换来的不是家庭和美，而是充满恶臭的家庭矛盾，他那么努力，结果努力的结果是陶明月越来越压抑，越来越不幸福。
蒋宜珣突然感到一阵惶恐，心像是被悬吊在空中，不上不下找不到任何一个落脚点，也看不到未来的浮标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