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生活,别让家人担心,”蓉姐冲燕婉挥了挥手,跳上甲板后,又有些放心不下,不时回头看上几眼,直到燕婉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燕婉在经过堤坝时,随手把包袱扔进了河里。河水湍急,包裹在水浪里翻滚了几下,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京城的繁华自是不必多说,处处商铺林立,来往人群摩肩接踵,充耳都是嘈杂的声音,南腔北调,热闹得很。
燕婉无意多看,打听到了想要去的地方,七拐八弯地走了半天,终于在天快黑时来到了二哥的住处。
二哥在京城当个小官,住的地方有些偏僻,但多少也是留任的京官,宅邸要比一般人家气派一些。朱红色的大门上挂了一排红彤彤的灯笼,只是门前并无人值守。
燕婉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过二哥了,回忆里满满都是他的音容笑貌。记得小时候,她同二哥的关系最好,经常跟着他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他总是带着自己和隔壁邻居家的几个小子疯跑,为此可没少挨爹爹的训,说是把自己的心给带野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燕婉觉得自己的性子和二哥最像,顽劣不听话,总想着往外跑。只是没想到二哥真的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远了,来到京城当了个京官。
燕婉如今站在这扇门前,回忆一下子全都浮上心头,有热热的泪意涌出,无数思念跟着她一起急迫想要见到这个她最亲的哥哥。
燕婉敲响了门,里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燕婉听出这是二哥身边的长随,当年跟随他一起来到京城的如默,虽然嗓音有些变化,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伙伴,燕婉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哽咽地回答道,“是我,我是婉儿。”
“大小姐!”里头的声音激动起来,随着“嘎吱”一声响,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了,露出如默清秀的脸蛋,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燕婉。
燕婉穿着粗布衣裳,红肿着双眼,双手空空地呆立在那里。要不是端庄秀美的面容依然如故,如默真的要认不出来了。
“大小姐,真的是您啊,您怎么来了,”如默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度确认了一下后,猛地拉开了大门,冲着院里激动地喊道,“少爷少爷,您快来呀,快看看是谁来了。”
其他下人都被如默这大嗓门喊出来了,大家纷纷探出脑袋往这边看。
如默边恭恭敬敬地把燕婉迎进门,边冲着看热闹的下人一通吼,“还在看什么?这可是少爷的亲妹子,快喊小姐。”
“小姐好,”得知燕婉的身份,下人们不敢怠慢,齐齐弯了腰,声音洪亮地喊道。
也有人觉得奇怪,燕府的大小姐怎么穿得像个穷苦人家的姑娘似的,可见到她举手投足之间的姿态,又确信她就是个千金大小姐,态度愈加恭敬了几分。
燕婉还没走进院里,就见二哥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身上穿着居家的常服,目光锁定了自己后,连唤了两遍,“婉儿,婉儿。”
当真是二哥燕诚,他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身材高大,却还是当年清俊帅气的面庞,燕婉投进了他的怀抱,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二哥,婉儿好想你啊。”
只有在二哥面前,燕婉才觉得自己是个小女孩,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所有的伤心和不安通通得到了抚慰。
她泪流满面,却并不打算让二哥知晓她的委屈。
“真的是婉儿,”燕诚欣喜若狂,他在家中向来同燕婉最亲,来京城这几年,除了父亲,日思夜想的也就是这个妹妹了。他像小时候一样抱起了燕婉,转了几圈后连连感叹,“哎呀不行了,我的婉儿长大了,二哥再也抱不动你了。”
“我还是很轻的,二哥你再试试,”燕婉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燕诚的身上,死都不肯下来,还撒着娇。
这时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走了过来,应该是燕诚的妻子,她大着个肚子,有五六个月的样子了,走路慢吞吞的,她笑眯眯地看着燕婉,燕婉不好意思地从二哥身上跳了下来,打量这位漂亮的美人儿,眼睛亮了起来,“这是我嫂嫂吧?”
“她是你嫂子桂枝,肚子里有小宝宝了,”燕诚笑着介绍道,“桂枝,我们成亲后还没来得及回去,你自然也没见过我这古灵精怪的妹妹,今日倒是有缘。”
“早就听燕诚说起你是他最心爱的妹妹,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得见,今天才明白为何燕诚把你当成掌心里的宝贝,你生得那么漂亮,性子又如此可爱,当真招人喜欢啊,”桂枝握住燕婉的手,又取下自己腕上的一只镯子,顺势套在燕婉手上,“嫂子没什么见面礼,这个镯子是母亲给我的陪嫁之物,算不得贵重,但成色还算配得上妹妹细白的手腕,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燕婉识货得很,一看就知道这镯子价值不菲,她想要拒绝,燕诚却说道,“你就别推辞了,是你嫂子的一片心意,收下吧。”
“也是你哥哥的心意,待你日后出嫁,嫂子还会给你准备更多的嫁妆,风风光光地让你出阁,”桂枝也是个善于言谈之人,说话时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儿,很是让人喜欢。
可说到出阁,燕婉一下子想到了负心的苏清和,心头的神经被触痛了,她脸色一变。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桂枝关切地扶住燕婉。
燕婉不想让哥哥嫂嫂担心,佯装起笑意,“不碍事,可能是一路奔波,有些劳累了。”
“那我带你去休息,我给你安排最好的房间,”桂枝说着就拉着燕婉的手离开了。
燕诚目送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默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少爷,您有没有发觉婉小姐有点奇怪?”
是有一点奇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她依然爱笑,依然话唠爱撒娇,对桂枝一见如故,相处的很好,还是以前的燕婉。
“我觉得婉小姐似乎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如默继续分析给燕诚听,“您看她穿着很旧的衣服,并且没有带包袱,她从家乡来京城,路途遥远,身边没有同伴,也没有一件行李,难道不奇怪吗?”
父亲一早就捎信给燕诚,说是燕婉从家逃来京城,让他做好接待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状态。难道不应该是带足了银子,一路上吃吃喝喝,快快乐乐地进京城的吗?“想必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波折?”燕诚自言自语道。
“我看没那么简单,婉小姐的眼睛是红肿的,这两天一定哭过,什么事能让一向坚强的小姐哭成这样子呢?”
如默的话一下子点醒了燕诚,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为何燕婉会伤心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