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兰草厅内,燕诚抚摸着茶杯的边缘,边感受茶水的氤氲热气,边看着杯子里清澈的茶汤出神。他特意提早到来,还交代桂枝带着燕婉去周围转一转,晚一点再现身,在此之前,他可要和苏清和好好谈一谈。他燕家的女儿可不是他苏清和想娶就娶,想退婚就能退婚的。
就在这时,店小二领着人进来了,听到动静,燕诚抬了下眼皮,屁股却是一动不动。见苏清和掀帘而入,两人四目相交,燕诚目光平静,苏清和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顿觉晴天霹雳。这不就是那日在集市之上,和燕婉举止亲密的男子吗?他居然是自己未婚妻的家人,这世间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苏清和觉得有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直到燕诚用奇怪的目光投向他,他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清了清嗓子,“您是……”
“我是燕家第二子,你未婚妻的二哥,”燕诚见苏清和穿着朴素,那袍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但洗得很干净,袖口部分应该破损过,绣了几片歪歪扭扭的竹叶,难道是他自己绣的不成?
更令燕诚觉得惊讶的是,苏清和看到他时,那表情活像见了鬼似的,居然还带有几分莫名的仇视。
苏清和是新鲜出炉的状元郎,而自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按理说见到状元自是应该起身行礼才对,可今日燕诚却不想做这个官了,他是代表燕家的,是婉儿的娘家人,无论如何气势不能丢。如此想着,燕诚还是没有动作,看了对方一眼,示意他坐下。
苏清和原本是带着几分谦卑之心来的,可在见到燕诚的那一刻,突然对眼前这个帅气阳光的男人充满了不屑和敌意,他心中明白,不屑是假的,其实是吃酸,这酸溜溜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今日我是来和您说清楚的,早在一个月之前,我就修书回乡,退了这门亲事,所以确切来说,苏家和燕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苏清和原本不想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可不知为何,一开口就特别的硬,他知道这不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态度,以他如今的身份,倘若被人知道此事,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口舌是非来。
燕诚打量了苏清和一番,见他情绪稳定后倒有几分气度,说话也是不卑不亢的,虽然不知他为何对自己抱有敌意,但不得不承认,苏清和是优秀的。
难怪妹妹会喜欢他。
“你的意思是你要退婚?”燕诚也不恼,低头啜了口茶,“苏公子如今是新科状元,莫不是因为高中了,另有高枝可攀,觉得我燕家门楣不够高了?”
“您这说得是哪里话?”一听这样的言论,苏清和有些生气了,“一来书信乃是一个多月之前就寄出的,我那时候怎会知道自己会高中状元?二来我苏清和可以对不起天对不起地,但绝不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干不出龌龊下流的事。”
“那你为何突然悔婚?难道是有了相好的姑娘吗?”
他问得如此直接,倒教苏清和红了脸,他动了动唇,半响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难以启齿吗?”燕诚盯着苏清和的眼睛,这是个不会撒谎的男子,他燕诚也算阅人无数,却越看苏清和越是欢喜,他不仅老实还有自己的原则,的确值得婉儿托付终生。
苏清和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点了头,“我之前的确很喜欢一位姑娘,可我们最近分开了,可能她有了更好的归宿吧。”
“那你还退婚?”燕诚好奇极了。
苏清和垂下肩膀,脸色不佳,“这婚事是我一早就要退的,那时候我一心一意想着别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对令妹一心一意?所以退婚是对她最好的交代,也不会耽误她的青春。如果给你们造成了困扰,我愿意给予补偿。”
燕诚哈哈大笑,“好一个新科状元,口气不小,看来一朝成名天下知,马上学会了官场习气了,知道什么事情都能用银子来摆平了是不是?”
“我才不是!”苏清和气坏了,捏着拳头说道,“是我的错,我想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有什么不对吗?”
“哦,那你能告诉我,你爱上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吗?”燕诚突然不想和他卖关子了,倘若真让他退了婚,这小两口都会后悔死的吧。
苏清和原本不想说出燕婉的名字,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和燕婉那么熟悉,熟悉得让他嫉妒,可他决定豁出去了,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燕婉。”
出乎意料的是燕诚竟然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反而云淡风轻地继续问道,“那你可知你的未婚妻闺名叫什么?”
苏清和仔细想了想,“她也姓燕,闺名我实属不知,只知她的乳名叫淼淼。”
燕诚忍不住大笑出声,眼泪都要笑下来了,这两人还真是很有意思,明明是从小订了婚的未婚夫妻,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走到一起了竟然还不知晓对方的身份。
“在我妹妹很小的时候,算命先生给她算过一卦,说她命中缺水,所以父亲给她取了乳名叫淼淼,也的确叫了很多年,但我们按照算命先生的交代,十岁之后就让她改名叫燕婉了。燕婉就是你的未婚妻,你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燕婉?”苏清和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呆呆看着燕诚,张大了嘴,“你……你是燕婉的哥哥,所以……”
所以才会见到他和燕婉在大街上有亲密的举动,那并不是情人,而是兄妹之间的互动啊。
苏清和缓了许久也没有彻底缓过神来,“你是说燕婉就是我的未婚妻?”
燕诚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你们两个可真能闹腾。”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苏清和马上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燕婉?”
“她马上就来,”燕诚话音刚落,桂枝就带着燕婉进来了。
燕婉跟在嫂子后头,远远就看到苏清和正和二哥在雅间聊天,她顿觉一阵气苦,跺了跺脚,掉头往外走。
幸好桂枝及时拉了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哎呀,你别走啊,来都来了,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桂枝把燕婉往包间里推去,燕婉想要挣扎又怕伤了嫂子肚子里的孩子,只能任由她连拉带拽地来到苏清和面前,见他身上穿着旧衫,袖口上自己绣的纹样还在,燕婉心中越发难受,她揉揉眼睛,扭过了头,“有什么好说的,他有未婚妻了,还来见我做什么?”
“那就问问他的未婚妻到底是谁,”桂枝把燕婉按在了椅子上,生怕她逃走,还用手摁住了她的肩膀,又看了苏清和一眼,“你是个木头吗?还不快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