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迈步,似是不敢迈步。
只一双通红的眼,死死地锁在她的身上。
山风吹过,拨开层层薄雾,寒树鸦枝,谁是谁眼中的一抹孤影?
露水纷纷,漫天吹拂,她轻轻抬手,凝固了纷飞的露珠。
寒晨远景,皆是如画青山。
这一刻,她幽幽一叹,踏破时空而去。
足下露水污泥皆消散,每一步生百草又生莲。
她走到他的面前,对着那个眼眸通红的少年,轻声道:「好啦,我没事。」
仿若昨日那场死别,从未发生过。
她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他,已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伸出手,想去碰碰她,却又不敢碰到她。
怕这只是一场神魂消散前的告别。
含瑢看着那只颤抖的手,从未有此畏缩和恐惧,她轻笑了笑,伸出双手将那只冰冷的手握住。
用自己温热的体温,告诉他,她还活着。
「温玹,我还活着。」
下一瞬,他猛然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抱进怀中。
他衣衫潮湿,浑身冷得像冰,头发湿漉漉,眼角湿漉漉。
他扣紧她的腰背,埋首在她的颈窝,声音又低又哑,「我以为……我再也……」
她蹭了蹭他的肩头,低笑,「是啊,好疼的。」
闻言,他抖得更加厉害,他将她紧紧扣在怀中,似要将她嵌进血骨般,痛苦又无助。
「好啦,我骗你的,其实,一点都不痛。」
当真正的死亡来临时,人们已经很难再去纠结对错得失。
戛然而止的瞬间,斩断了所有因果。
没有人来得及再去追悔莫及。
空留余恨,或遗爱万千,皆成这三千世界里的一粒微尘。
所幸,她还在。
当又一阵山风起,初升的太阳蒸散了空中凝固的露水。
山林旷野,薄雾消失。
绿意葱葱,又一片生机繁荣。
秦露薇站在远处的殿墙后,重重一叹,「师兄,看来就算你想恩劈,也没你的份了。这世间,哪里还能找到像她这么傻的女人?」
傻吗?
裴景清神色黯然。
她不过是将信任与真心都予一人,爱而不疑,惑而不愤。
当是何等心性,才有这般通达?
可又真的只是通达吗?
他人眼中的痴傻,也许是在某个不期然间,窥见了一丝命运的脉络,发现了那段被埋葬在岁月里无人再提的曾经。
谁曾犯下大错,践踏苍生?
在天道因果的大是大非前,谁的真心如毒,明知不可为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