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我认得,晨阳。” 梁泽第一反应是惊喜,可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没穿上衣,赶紧背过身去往头上套 T 恤。
“晨阳哥你看,我哥见到你高兴得都傻了。”
“现在是高兴了,以前他可没少欺负我,咱们班好多人都怕你哥!”
从前梁泽爱打架是出了名的。
“这么久不见,变化不小啊你。” 高晨阳上下打量,“一出场就是英雄救美。”
梁泽把衣服穿好,笑着擂了他一拳,“少取笑我。”
“的确是救了个小美女嘛,我们家的大英雄。” 梁宵笑逐颜开,“晨阳哥,我哥以前哪有你说得那么坏啊。”
“那是你不知道,他啊,以前简直到处撒野,吴恪刚转来的时候也被他欺负过呢,只不过后来——”
“好了好了……” 梁泽脸上真的挂不住了。
这时被救的那家人又过来感谢,梁泽硬是什么报答都不接受,赶紧跟妹妹和晨阳一道走掉了。
“哥,真的不用回去换身衣服吗?”
“不用了。”
现在虽说是夏天,但像他这样头发到裤衩全湿得透透的,恐怕还是有着凉的风险。不过梁泽自己却并不怎么在意。
“一开始听吴恪说你来临江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碰见。”
高晨阳对梁泽的近况显然很清楚,所以言谈中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转而去说同学们、老师们的事。
“吴恪…… 是跟我哥关系很好的那个吴恪吗?” 梁宵一边把碍事的遮阳伞收拢,一边扭过脸来搭话,“他也在临江?”
“就是他。”
前面有树枝,高晨阳伸手绅士地替她挡开,“他大学毕业之后就没离开过,一直在临江这边发展。”
梁宵扭头,看了哥哥一眼。
梁泽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把她的伞接过来,低头仔仔细细地整理伞布。
“是为了他奶奶吧。” 她说,“我记得他奶奶人很好的。”
“前年就不在了。”
梁宵轻轻啊了一声。
“心血管的问题。” 高晨阳说,“吴恪从临江赶回去,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三人脚步放慢。
梁泽握紧手中的伞:“奶奶留下的房子呢?”
“卖了。”
“卖了?” 他顿足,满眼诧异。
吴恪很喜欢那房子,曾说过退休后再回去住的。
高晨阳叹了口气:“他爸回国找过他一次,两个人闹得很僵,他爸就说再也不管他了。临江房价这么贵,不把老房子卖了怎么买得起?他也是没办法。”
梁泽声音低到尘埃里:“何必呢。”
“我也是这么劝的,租房子也是住啊。可他说,他得有个自己的家。”
三人已经漫步走进竹林,扁长的树叶间洒下金粉似的阳光,给他们年轻的脸平添几分横斜的肌理,就像交错的人生轨迹一样。
正好走到一个岔路口,梁宵跑开去看牌子上的公园地图。梁泽低着头,在出神。
高晨阳忽然开口:“梁泽。”
梁泽慢慢把眼抬起来。
“你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守在临江吗?”
梁泽静默片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问他都不说。” 高晨阳看进他清润的眼底,“有机会的话你们也多聚聚吧,他一个人挺孤单的。以前你们不是最要好的吗?他帮我辅导功课你还不高兴。”
竹林阴凉,身上水汽蒸发又带走温度。梁泽心口极热,皮肤却又很冷,冷热夹击之下毛孔紧缩:“以前是我不懂事。”
“咱们那个时候谁懂事啊,个顶个的傻。” 再逢旧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感慨,“当年梁宵还不到我胸口呢,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
梁宵中间耽搁了两年,所以十九岁才读高二。她一回来就听到自己的名字,捋了捋头发,大大方方地笑起来。
难得见一回,高晨阳提议一起吃顿饭。梁泽担心花钱太多,本来是想拒绝的,但看出梁宵非常想去,最终还是应下了。
走进一家路边的普通餐厅,选了两个菜以后高晨阳让兄妹俩再点一些,自己却走到门外打电话:“喂吴恪,我跟梁泽在一起呢,你要不要过来吃顿饭?”
那边很安静,吴恪说:“我在加班,走不开。”
“中秋节还加班啊?你们公司也太没人性了。行,那你忙吧。”
电话刚挂断,他回头看见站在身后的梁泽。
“我来问你想喝什么,可乐还是橙汁。” 梁泽抬了抬嘴角。
高晨阳想,还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