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左手边那间。平常这个时候饭馆的人还没下班,不过现在是节假日,一半人正在轮休,里面有电视机的声音,像是在看什么电影。
他抬手叩门。
“谁啊!”
电视声啪一下就停了,但没人过来。
他又敲了两下。
“他妈的谁啊!”
“你好,我找梁泽。”
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条缝,一双狭长的眼睛从缝里看出来,下面两只手还在提裤子扣皮带:“找梁泽?”
客厅那边不耐烦地喊:“他不在!赶紧把门关上。”
“他去哪了?”
见吴恪穿的都不像便宜货,门后的人清了口痰:“不知道,我们又不是他爹,管他去哪呢。”
吴恪不苟言笑,递烟的动作却不生疏:“我是他朋友。”
对方接过,挑起眉瞧了瞧,态度明显好多了:“进来吧,他就在里屋呢……”
大晚上客厅没开灯,吴恪提着吃的走进去,见里面有两三个男人,地上到处是烟头和用过的卫生纸。走到电视机前,他停了一瞬——
屏幕上的女人坦胸露乳,敞腿骑在一匹特制的木马上,表情放荡无比。
吴恪神经犹如被烟头烫到。他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敲了几下,“梁泽,开门。”
“这小子,叫他一起看他不看,不会是自己躲里面享受吧。” 身后传来不怀好意的笑声。
这样反感与错愕的情形之下,齐斯宇的话忽然闯进他脑海:“下九流的人背景太复杂,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
西装革履的吴恪跟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深吸一口气,放下吃的掉头就走。只走了两步却又立即停住,想起梁泽那句 “这次算我欠你的”,径直拧开房门。
一室沉寂。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窗帘附近有光。上铺的梁泽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头偏向墙的那边,很明显是身体不舒服睡过去了。
该是有多心宽,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入睡?
吴恪皱紧眉,把带来的醪糟鸡蛋放到桌上,一转头听见床上模糊沙哑的声音:“阿恪……”
病中的梁泽意识昏沉,口中断断续续地喊着他的名字。
吴恪手筋发紧,右手伸进西裤口袋,摸到棱角坚硬的打火机。许久他才镇定下来,返身走回床边,低声喊:“梁泽。”
梁泽像是听到了什么,慢慢侧过身来,苍白的脸上凝满细密的汗珠,意识是混沌的。吴恪伸手摇了两下:“梁泽?”
还是没反应。
他长臂一伸,直接越过边栏掀开棉被,将人紧张地搂到怀中。
梁泽额头滚烫,脸上身上全是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吴恪想也不想,直接将人抱下来背到背上,下颌被床角划破都浑然不觉。
客厅那些人早窝进另一个卧室了,在干什么可想而知。
下楼梯的时候梁泽头歪在吴恪背上,两只手软得挂都挂不住,全靠他一手托着一手压住。到一楼时他把人放下来,脱下西服外套严严实实地裹紧,然后才再次稳稳当当地背起来。
外面风凉。
梁泽在宽大的外套里缩着,下巴完全遮住,只剩一对睫毛黑长的眼睛。吴恪一边拦车,一边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小小一只,格外听话。
好不容易打到车,吴恪让梁泽躺在自己腿上,头却生硬地转开,盯着车窗外的景色一样样掠过。
“阿恪……”
传说五感中,听觉最敏感。
吴恪脊背僵硬,手背青筋突得明显,几秒钟后扯过外套盖在梁泽脸上,阻止自己继续听下去。
—
医院,输液室。
梁泽睁开眼睛,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哪。大厅灯光很暗,简易病床跟躺椅并排挤在一起,对面的白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你醒了?”
一转头,高晨阳从旁边的椅子起身,凑过来很关切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吧。”
脑中一片混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梁泽撑着坐起来。
“那天我就说你不换衣服肯定感冒,怎么样,给我说着了吧?幸亏上次留了你的地址,再晚去半小时没准儿你脑袋都要烧傻。”
高晨阳叫来护士量体温。
“退烧了,” 护士调整点滴,“留观几小时,等天亮了再走,这是你的单子。”
梁泽接过来,很自然地去翻单据,目光集中在右下角的缴费金额。
“费用你朋友已经帮你结过了。” 护士说完就走。
梁泽默然。
“谢谢你晨阳,我一会儿把钱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