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处都是五六层高的小楼,偶尔还能看到更高的大楼,这里有很多小汽车,这里的人都穿得光鲜亮丽。
他心里的火被点燃,强烈的情绪打从心底奔涌而出——他要赚钱,他要买小汽车,他要过有钱人的生活!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奋勇前进。
石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热气在晨光里凝结出一团白雾。
而这时,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桥洞底下,住的不只有他和石星火,还有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是个乞丐,她用竹子木头塑料布之类的东西在桥下搭了个小窝,白天背着个布袋去附近讨饭,晚上回来睡觉。
老太太有点怕他和石星火,他和石星火虽然穷,但自认跟这种老乞婆不一样,再加上语言不太通,上辈子他们在桥洞下同住快一个月,相互之间也没说几句话。
是的,上辈子。
眼前的这一切无比真实,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是回到了二十八年前,他十八岁的时候。
石振深吸了一口气。
凉丝丝的空气吸进肺里,他勾起嘴角想笑一下,但没笑出来。
隔壁的老太太用碎砖头在她小窝外边儿搭了一个小灶台,还细心地抹上了烂泥,这会儿正抖着手用这灶台煮粥。
石振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开始清理桥洞下的碎砖水泥块之类的建筑垃圾。
这儿有不少这样的东西,石振之前没管过,今天却是将之全都移出去,堆在角落里。
他还顺手收拾出一些还能用的断砖,整齐地码在那个老太太的窝棚旁边。
他动静不小,石星火跟着醒了,他木愣愣地起来,问:“阿振,你要干嘛?”
石振道:“把这里清理一下,你也来帮忙。”
石星火道:“哦!”
石星火应完,就跟着石振开始忙活,时不时问几句:“这个你要吗?”
“这个放哪里?”
石振回答了他,他就大声喊一句:“哦!”
石星火比石振大四岁,他妈怀他的时候得了被他们称为黄疸肝炎的病,也就是甲肝,吃了不少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石星火生下来就有点傻,读了六年小学,也只认得十来个字,算个十以内的加减法都要靠手指头。
所以,他虽然是石振的堂哥,但什么都听石振的。
而石振这次出来之所以带他,一是因为石星火够听话,二则是石星火爸妈求的。
石星火在他们村子,乃至附近几个村子,是笨出名的,谁不知道他读书的时候,考试只会画圆圈?
他们家又没有太多钱,石星火很难娶到媳妇,他爸妈就想让他去外头卖力气试试,若是能赚个千儿八百的,说不定就能说个有点残缺的媳妇儿了。
94年,J市普通职工每月工资大概两三百,但在闭塞的小山村,大家想要赚到十块钱都是非常难的事情,一千块钱,足够付彩礼了。
石振这些年陆陆续续存下一些钱,他这次出来一共带了一百出头,石星火他爸妈也给了他二十块,除掉车费等花销,他现在手上还有八十九元五角。
这钱在这时候不算少,他们之前住桥洞,主要是他怕找不到工作以后饿肚子,不敢乱花。
他一向小心。
石振是他们村子年轻一辈里最能打的,名气很大,石星火虽然脑子笨,但身板挺壮实,两人之前没清理桥洞,是没想着这件事,现在埋头干活,不过一小时,就把这地儿清理干净了。
原本乱糟糟的桥洞,现在瞧着好多了。
整理完,石振又开始收拾自己的家当。
他和石星火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没多少,他将他们的衣服鞋子装进蛇皮袋,又拿出一包炒米粉,一只腌兔腿,递给那个已经煮好粥正在吃的老太太。
他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吃食,腌兔腿是他自己养了兔子自己腌制的,炒米粉他把大米炒熟之后,找磨坊磨成粉做的。
他和石星火这几天,吃的就是这些。
那老太太惊了惊,接了。
石振背起蛇皮袋,对石星火道:“走了!”
“哦!”石星火大声应道。
石振和石星火走了,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瞅见桥下那些之前总会绊住她的脚的石头砖头都不见了,咽了口口水。
石振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但太阳已经出来,大概已经七点多了。
石星火有点委屈:“阿振,我想吃兔腿。”
石振道:“兔腿没什么好吃的,我给你买肉包子。”
石星火顿时高兴了:“哦!”
石振带着石星火往汽车站方向走。
J市这个新建的车站旁边,还有个新建的医院,虽然周边空荡荡的,但已经有了人气,也开了几个早餐店。
小笼包一块五一笼,大肉包一块钱三个,石振看了看,买了四块钱的大肉包。
肉包子约莫成人拳头大小,一般人吃三个肯定饱了,胃口小的女生,吃一个都够了。
但石振和石星火都很能吃,放开了吃,石振一顿能吃五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