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杜云砚的声音懒懒的,有气无力,“让村长理解这样的事有点困难,但他心地很好,不会为难我们的。”话是这么说,他的情绪仍显得低落。
“我知道,我不担心这个,”顾文曦瞟了他一眼,“我昨天那么做……是不是过分了?”
“哪样?”杜云砚开始没想到,听见顾文曦的嗤笑声,记起那个不合时宜的吻,自己也舒展开眉头,忍不住笑了,“不过分,非常符合你的风格。”
顾文曦光想气那个中年男人,完全没考虑同时在场的村长及云妍他们的感受。但是做了就做了,一点小事琢磨来琢磨去的没劲,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昨天一进屋看见的大声训人的杜云砚。
“哎,”他碰碰杜云砚的胳膊,“你还有那么厉害的时候啊?”
“怎么厉害了?”
“拿着个小竹鞭,罚那人站墙角,骂得他抬不起头,”顾文曦绘声绘色地描述,“跟班主任训斥小学生似的。”
杜云砚皱着眉嫌恶道:“哪有这样的小学生。”
“也对,说小学生太抬举他了,”顾文曦也像他一样甩掉拖鞋,光脚盘在椅子上,“我就是挺新奇的,去年你对我都没发过那么大火。”
“害怕了?”杜云砚顺着他的话玩笑道,“所以你最好别惹我。”
“夸你两句还来劲了?你还想对我发火?”
杜云砚把头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始终扬着唇角:“不会。”
天上几颗明亮的星子,露台的灯也亮着,吸引一群极小的飞虫在下面狂舞。天气湿润,蚊子也多,杜云砚穿着薄薄的长袖长裤还好,顾文曦则只穿了T恤和大短裤,他不停在身上挥手,仍被叮出好几个包,痒得很。
“这蚊子也太毒了!”一巴掌拍下去,从小腿上抬起手来,顾文曦觑见掌心处一小滩血渍,已经死掉的蚊子不知偷吃了多少。
“还是回去吧。”杜云砚说完,两人一起回了房间。
放下蚊帐之前,杜云砚拿起花露水瓶子在顾文曦的腿上喷了几下,而后轻轻抹平。
“这管用吗?”顾文曦是特别容易招蚊子的体质,被咬了涂药都不怎么能止痒,他早就习惯任其发展,不做这些麻烦的善后了。
“这个牌子效果挺好的,”杜云砚也往自己的手背上喷了一下,他只有这个地方被咬,冒出一个小小的红点,“别再抓了,很快就好。”
他熄灭台灯,合上蚊帐。花露水的味道很浓,弥漫了一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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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顾文曦扔垃圾回来,在民宿门外瞥见背着书包的云妍,应该是刚放学。她一个人踢着小石子,时而往篱墙里望一眼,好像想进来又有些犹豫。
“妍妍!”顾文曦叫住她,“要进来吗?”
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片晌点点头。顾文曦正打算到后院采些青菜,便带着妍妍一起。小姑娘没说那天的事,他也不好意思主动提起,好在她看起来并不反感他们。
“作业写完了吗?”
妍妍不吭声,站在菜地边上,过了好一会儿,顾文曦手上多了把青绿色的苋菜,抬起头来,妍妍还愣在那里。
“怎么了?”
“顾叔叔……下下周我和妈妈就走了。”
顾文曦听说过她要去城里的事:“找你爸爸吗?”
“嗯。”
云妍父母是打算让她在城里上初中的,现在小学的功课马上结束,前几天陈姐又遇到不愉快的事,尽早离开、一家团聚的确比留在这里合适。
“我会想念你们的。”她说。
“你……对我们……”那天他还在云妍面前亲了杜云砚,这会儿觉出臊也晚了。
“顾叔叔,”她略带羞怯,“你和云砚叔……是不是就像王子和公主?”
顾文曦想了会儿才明白她的逻辑。妍妍虽然十二岁了,但一直很爱看童话,还因为这个被杜昕宇嘲笑过。她的心思单纯,对爱情最简单的理解就是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嗯,你说的没错。”
她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好奇地眨巴着眼:“那谁是王子谁是公主呢?”
顾文曦低笑开来:“都可以,没关系。”
小姑娘似懂非懂,但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轻轻点头:“那你们一定很幸福,”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书包,从课本里取出一根带有绿叶的植物,递给顾文曦,“送给你们。”
“这是?”顾文曦看出那野草顶端的叶子共有四瓣,大概是传说中象征好运的“四叶草”。
“我在路上找到的,很少见的。”
“谢谢你。”
“不用谢,”她摆摆手,“我妈妈很感谢你们。”
“你妈妈——后来说过什么吗?”那天的事情,无论是云良的无礼,还是他和杜云砚当众出柜,对她们母女大概都是不小的冲击。
“你和云砚叔是好人,”她甜甜地笑了,“村长爷爷不太高兴,但是我妈妈跟我说你们没有伤风败俗。”
恋爱的事一经公开,顾文曦没有期望得到身边人的认同,他本来也不是会在意他人看法的人,正因如此,云妍母女的态度更像意外的宝藏。听女孩说过之后他的心情跟着一阵畅快。
“谢谢,”夏天的傍晚,天还大亮着,但时间已经不早了,他问妍妍,“要在这里吃饭吗?”
“不了,我跟我妈说要回家的。”
“那我送下你?”
“不用,我的车在外面呢,”女孩跑开两步,冲他挥了挥手,“顾叔叔,我真的要走了,你要让云砚叔看四叶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