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连几天路弋宁跟长在医院里了一样,除过回家换洗衣服和洗澡,他几乎没有离开过医院,吃饭都是曾凡给送来的。不过直到秦聿回来的那天,他都没有等到秦教授醒来。
秦聿比柏芷早回来,赶时间定了凌晨的飞机,回到家却发现屋里没人,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心一下悬了起来,生怕出了什么事,下一秒,手机铃断了,从听筒里传来呼吸声和路弋宁带着鼻音的低音,“喂。”
轻舒了口气,秦聿捏着眉心,“你在哪?”
“我在……嗯……在家。”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没睡醒的样子,秦聿看着空荡荡的床,不自觉声音沉了下来,“我回来……你不在……卧室……在哪?”
那边安静了下来,好一会才小声说道,“在妈妈这边。”
“你……”秦聿松了口气,拿着车钥匙往出走,“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等我……去接你。”
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路弋宁似乎翻了个身,“没事……倒是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还得两天吗?我听Akoi说你们还有什么论坛会和采访之类的。”
秦聿把深蓝色的跑车开出车库,“柏芷去。”
“哎?你准备过来啊?”
“嗯。”秦聿闻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方向盘,“阿宁……妈妈那边……”
“没有,妈妈好着呢。”路弋宁连忙出声打断他,“前两天小徐哥说妈妈可能这两天会醒,我想妈妈要是醒了看不到人不太好……没事的,你开车慢点,这声大晚上太扰民了。”
“你这两天……一直……在医院?”
听着路弋宁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秦聿嘴角微微扬起,“困了……就睡……我马上……过来。”
“你要不别过来了,睡一觉,明天再过来。”
“快到。”
“唔,那我跟你说说话,你困不困啊?”
嘴上说陪他说话解闷,结果聊了没几句就听间从听筒里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和意义不明的“嗯”,敷衍到不能再敷衍了,秦聿倒也没挂电话,一路开到康复院,上了电梯走到了病房,借着走廊泼进房内的光线,他看见路弋宁裹着大白鹅毛毯蜷缩在沙发上睡得并不安稳。
轻声慢步地走了过去,秦聿伸手摸上他的脸轻轻划过,被路弋宁晃着脸躲了开来。秦聿轻笑一声,俯身亲了他一口,然后转身走到了秦教授的病床跟前,他拉过椅子安静地看着秦温铭,听到刚刚阿宁说妈妈快醒了,不知怎么,他心连动都没动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这话听的多了,连心都渐渐变得麻木了起来。
他拉过秦温铭的手,过了好一会开口道,“妈妈……感受到?”他在黑暗中注视着秦温铭,岁月似乎真的在她身上停了下来,十年过去了,她没有任何变化,也或许是他常常来,没有看出来变化,但他却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孩了,也不晓得到时候她睁开眼还能不能认出来他,他轻舒了一口气,继续道,“阿宁……戒指给我……你摸到吗?仔细……摸摸看,是不是……很漂亮?”
“我想……阿宁……订婚了。”
“打算……去定做……”声音仿佛被周围的空气吞噬掉,后面的话秦聿没能说出来,他怔愣地看着掌心下秦温铭的手,眼睛看不到,肌肤却可以感受到,那轻到如同风拂过掌心的触碰,一下又一下……秦聿偏过头视线落在秦温铭恬静温柔的面庞,像是从相连的掌心燃起了一把火,一路烧到了心头,秦聿垂下头,另一只手遮住了眼。
不知何时醒来的路弋宁从身后环住了他,他贴在秦聿身后轻声道,“小徐哥说妈妈现在各项身体指标都很好,可以回家护理,我们把之前妈妈住的房间收拾出来接她回家吧。”
“好。”
路弋宁侧过身亲了亲他,“嗯。”
下单没两天,送货员就把家庭病床连带一系列需要的医疗器械送到了家里。
路弋宁从冰箱里拿了几瓶果汁送给了送货员,“谢谢,辛苦了。”
“没事。”年轻的Alpha抬手擦掉汗,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份文件,“路先生,您在这签个字吧。十八个月保修,期间有任何问题您直接打电话,我们会派人上门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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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路弋宁犹豫了一下,接过笔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工人们离开了,路弋宁回头看着地上已经被整理好堆积在墙角的纸箱和填充泡沫,他附身把脚边的漏网之鱼捡起来放进纸箱,拿过一旁的免洗洗手液挤了一泵在掌心,他一边揉着手一边环顾四周。
这还是他第一次上三楼,之前都没有上来过,也没见过秦聿上去过。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还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青白釉花瓶里插着一束已经枯萎的玫瑰,玫瑰褪了色,一碰就会化成齑粉,落在大理石的桌面上。路弋宁收回手,视线落在整整一面的照片墙上,不单单有照片还有一些速写,排布成了……路弋宁朝后退了几步,将视线放空,渐渐看出了点名堂,这些照片和画被排成了星图的模样。左上角能看出来北斗七星的形状来,一点点看过去,他看到了小熊座,大熊座,仙王座,仙后座……
“在看什么?”
“看看照片。”路弋宁顺势靠在他身上,仰着头说,“我看这里面没有你的照片。”
“嗯,是我妈妈……她们的。”秦聿说道,“这层……原本是我母亲……工作的地方。”他说着抬手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按钮,头顶的天窗缓缓向两边打开,“天文台……没修好前……她平时……会在这里……看星星。”
这会太阳还没落下去,路弋宁半眯着眼看天上云卷云舒,时不时还有飞鸟掠过。
“你和小徐哥那边说得怎么样了?”
“明天……去把妈妈……接回来。”秦聿说道,他视线落在墙上的照片上,“北斗一……是她们……第一张……合照。”
“嗯?”路弋宁闻言走上前,看到每一张照片下方都有时间标记,1989年她们在学校的香樟树下拍了第一张合照……时间的痕迹烙印在每一张照片里,然后停留在了十年前。
“这应该是……半人马座。”秦聿点了点墙上的空白,“妈妈……方向感……空间感……不好……记不住什么……星座……母亲……每次都会……给她讲……什么星座……在什么地方……她记住的……就是这些。”
路弋宁看着最后一张照片上的时间,突然感觉时间真的是一种危险又美丽的东西,他勾住秦聿的手,轻声道,“算上这十年,妈妈她们已经在一起三十五年了。”
“嗯。”秦聿点点头,秦温铭有他的时候已经上三十了,并且听那些叔叔阿姨们说,他妈妈怀他的时候不显怀,不害喜,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有他,每天在各个社区跑上跑下,还踩着梯子给那些老人家换电灯,修热水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想起自己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过生理期了,才去查了查。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三十年。”路弋宁说道,“我们活的时间还没有妈妈她们相爱的时间长。”他看着照片,想爱或许真的能看见,藏在每一个眼神里。
第二天一早,他们两人便开着车去接秦温铭回家了,徐未跟着他们跑了一趟,叮咛了一些注意事项,也告诉他们不要着急,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他就可以,还给他们推荐了一名家庭医生,每天定时定点地来做一次检查。
日子变得规律而平静。好像每一天都一样,都每一天都有新的事发生,譬如《非正常恋爱》开始连载后,获得了超出他预期的好评,连带着Distance的股价都涨了不少,路弋宁忍不住在家里翘尾巴,结果翘了没几天就迎来了发情期,先前造得孽被秦聿在床上一五一十地讨了回去。
荒唐了几天几夜后,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坐月子快闷出毛病的李世言隔着电话奴役着去画稿,他敢怒不敢言,只能灰溜溜地去赶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