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蓝色的细沙不停歇地向下落着,窄小的一束,落下后堆积成三角形的山包。下一秒世界倾倒,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记时。路弋宁推开门,书桌上的沙漏刚刚落了一半的沙,秦聿没有坐在桌前,而是站在窗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样了?”路弋宁把切好的果盘放到桌上,拿了一颗剥好的荸荠喂到他的嘴边。
“Akoi……稿子……写太长。”秦聿抱怨道。
路弋宁闻言轻笑一声,那个稿子他也看过,撑死有个三四百字的模样,比一般演讲稿少了很多,只是秦聿心里抗拒,不想做这件事,才在这里找借口,不过,这倒也不能怪他。虽然他已经习惯秦聿开口跟他讲话了,但每次去Distance还是能看到,秦聿要不然打手语,要不然就用语音助手。
在外面,秦聿依旧很少开口。
“柏芷赶不回来吗?”
秦聿“嗯”了一声,把手机递给了他,冷漠道,“自己……玩忽职守……还这么……理直气壮。”
路弋宁拿过一看,没绷住笑了出来。
可能是年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秦聿接二连三地给柏芷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柏芷也不晓得是忙还是懒得搭理他,只回了一句,“老娘老婆都要跑了,让你做个演讲扭扭捏捏个屁!还是不是A?”
秦聿走上前去轻轻捂住了路弋宁的嘴,“不要笑。”
明明自己也被逗乐了,路弋宁眨了扎眼,把手机放到一旁。月底就到了各大公司开年会的时间了,Distance也不例外,年会按惯例都是有致辞发言的,往年这活都是柏芷包了的,秦聿每次都是去转一圈就回家了,但今年不行。知道十三走了的那天,没有人知道柏芷在茶馆待到多久,想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一早秦聿就收到了她的短信,她说要去找十三了,公司的事让他多看一点。
眨眼半个月时间过去了,大街小巷的店铺把圣诞树都搬了出来,柏芷还没有回来干活的意思。今年的年会演讲,秦聿可能是要赶鸭子上架了,原本秦聿是打算让公司新做的智能语音助手带着柏芷的投影去做演讲的。
但……路弋宁还是想看到秦聿在外面也能开口说话。
靠坐在书桌上,路弋宁将桌子上的演讲稿拿起来,上面坐了批注,大都是断词和发音,他把稿纸递给秦聿,用商量的语气说,“给我念念看?读完就可以,咱们不计时。”说着他将一旁的沙漏放倒,期待地看着秦聿,说道,“再说,到时候年会都是你公司的人,没问题的。”
秦聿垂眸看着演讲稿,这么多天过去了,这张纸上写了什么,他已经熟稔于心,但是还是没有办法顺利地读出来,读着读着,就发不出下一个音,大脑在工作,但嘴巴却不听使唤,有时候心下一烦,更加读不出来,只能看着沙漏里的细沙携带带着时间不停歇地流走。
路弋宁安静地等着,等着秦聿开口,其实如果年会当天秦聿不愿上台开口,他也不会去逼他,毕竟这事也急不来,但如果不往出走这一步,秦聿或许一辈子都只会和熟识的人开口讲话,被困在手语和语音助手的牢笼里。
秦聿一点点地读着演讲稿,有时会长时间的停顿,路弋宁会轻声说,“没事,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等到秦聿全部读完后,路弋宁从书桌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吻,笑着说,“这不就读完了。”
“时间……太长。”秦聿把稿子放到一边,轻笑道,“如果你的……上司……花这么长……时间……说话……你会不会……烦。”
“但你是上司啊。”路弋宁帮他把衣领翻好,“虽说你们公司扁平化管理,但你是上司啊,就算有人说你,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也影响不到你。”他说着起身往门口走,把在外面挠门挠了有三分钟的秦小左放了进来,秦小左一进屋就昂首挺胸,尾巴高高翘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房间里四处巡视。
走了一圈后,秦小左蹲坐在秦聿脚下,冲他“喵呜喵呜”地叫。
秦聿把他抱起来,“你……又怎么?”
秦小左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挥着爪子要往他肩膀上走,秦聿好笑地看着他,“小伙子……你长大了……知道不?”
“喵呜。”
路弋宁走过去在秦小左脑袋上摸了两把,“他们之前不是说演讲紧张的话,就把底下的人都当成萝卜白菜吗?你可以把底下的人都当成秦小左。”
“秦小左……可不会……冲我……翻白眼。”秦聿笑道,然后把秦小左放到了地上,他抬手摸上路弋宁颈侧的阻隔贴,“颜色变淡……是不是……换一个……腺体……酸吗?”
“还好。”路弋宁说着把阻隔贴撕掉,露出带着齿痕的腺体,原本墨绿色的阻隔贴颜色已经变成了淡绿色,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新的,拆开后先用里面的消毒纱布从腺体上轻轻擦过,然后转过身将腺体对着秦聿,“你轻点咬。”
在秦聿将犬齿咬进腺体的时候,路弋宁不自觉地握紧了拳,Alpha的信息素进入身体,让他不住地战栗,秦聿紧紧地搂着他,无声地安抚着想要逃跑又无法逃跑的Omega。
舔了舔齿痕,秦聿从路弋宁手里将阻隔贴掏出来,帮他贴了上去,“好了。”
路弋宁靠在他身上,仰头看着他,开玩笑道,“宝贝,你记不起戴套,我记不起吃药,要不找个时间带你去结扎吧。”
没想到秦聿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可以。”
“真的?”路弋宁直起身子,注视着他,“我开玩笑的。”
“嗯。”秦聿说道,“你以后……不想要了……可以……去做。”他拉着路弋宁坐在沙发上休息,刚一坐下,秦小左就跳到了他腿上,转了个圈圈后,舒舒服服地窝了下去,尾巴扫在路弋宁的手腕上,他靠在秦聿肩膀上,小声说,“汤圆,我有点害怕……你说之后,我会不会和我爸爸一样?”
“嗯?”秦聿垂眸看着他,其实他知道路弋宁这段时间晚上时不时会醒来,他醒来后比他睡着还安静,不会滚来滚去,不会裹着被子就跑,就是安静地躺在那里,睁着眼睛但如果他去问,路弋宁就会闭上眼睛说,“马上就睡呀。”
他握着路弋宁的手,大拇指在他手指侧边的茧上滑过,“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秦聿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保证。”
“还是带你去结扎吧。”路弋宁弯了弯眼睛,凑到秦聿耳边,恶狠狠地说,“这样你跑都跑不了。”说完他看着秦聿还是刚才的模样,有点失望地说,“你怎么不害怕?”
“我好怕。”秦聿一本正经地糊弄着,还顺手把秦小左抱起来做挡箭牌。
被举起来的秦小左和路弋宁大眼瞪小眼,然后伸出舌头在路弋宁嘴边舔了一口,猫舌带着倒刺,舔过去痒痒的。
路弋宁猛得站起来,一边往出跑一边说,“秦小左,虽然我爱你!但你不能舔我!!!曾阿姨,帮我放一下洗澡水!”
秦聿在秦小左头上点了两下,“你爸嫌弃你脏。”
秦小左挣扎着下去,几步跳到了书柜顶,团成了一团,只露了屁股对着他。
秦聿轻笑一声,起身走到书桌旁,将演讲稿拿了起来,窗外没有了绿叶的遮挡,视野里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的海和天,天空寂寥,海水茫茫,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想这一年快要结束了。
玉岩征里
时间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该来的总会来的。虽说柏芷回来了,但不知道听谁说今年年会秦聿要上台致辞,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完全不管这回事了。年会定在了西岸酒店,路弋宁前一天还带着秦聿去做了个彩排,空荡荡的晚会现场,只坐了他一个人,镁光灯打在秦聿身上,听着公式化的致辞,他想了很多不应该想的东西,至少不应该在那里想。
“妈……我们出门了。”
秦温铭把电视暂停下来,偏过头看过去,秦聿和路弋宁两人都穿了黑色系的西服正装,只是领带和衬衫颜色不一样,秦聿穿了件白色衬衣打着简单的黑色领带,路弋宁则穿了黑色衬衣配了条绣着Blur经典老花的银灰色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