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穆君翎抱了一盆快要枯死的海棠。
“萧珩,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去死……”
“阿翎。”记忆猛然如潮水般涌起,萧珩心疼得不知所以,他又想起那个孤零零的背影,和一句话都不说离去的人。
“不是的,不是的……
“你那么爱陌兰轩,连一句话也不肯给我,萧珩,你真的拿我当空气吗,拿我当个人吗。”
“不是的。”
“我不要为你生孩子了,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要见到你了,我不要你了……”
“阿翎!”萧珩抱着他转过身,只见他闭着眼睛说胡话,身上滚烫无比,顿时慌了神急忙宣着太医。
“君后发烧了。”太医看着气息奄奄的人。穆君翎被产痛折磨得一身冷汗,完全没有了方才抱孩子的力气,额上如被水浸泡过一般,一模就烫得无比吓人。
“阿翎,你别吓我。”
穆君翎紧闭双眼,唯有胸口还一起一伏,一只手紧紧抓在肚子上,偶尔传出几声呻/吟。
“阿翎!”
催产的药自是不能和退烧的药一起喂下去,太医只得先开些偏方,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孩子生出来,可如今的状态人已经快不清醒。
“疼……”穆君翎又低低诉了一句,可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能强行将孩子生下来,萧珩抱着人,把水给他喂进去,穆君翎一呛咳又咳了满枕。
“君后怕是旧疾复发了。”
穆君翎从前是有些病症,是喘疾,在宫外小院子时他第一次知道,那时候慕离赶过来救了他一命,可如今那药却是没有了。
“陛下不必太过惊慌,只是普通的复发,臣去开些药来,如果在天明之前能将小皇子产下,想必也不必太过忧心。”
萧珩扯了被子抱住人,穆君翎半躺半坐在他怀里,迷糊间睁开眼睛拉扯了下他的衣袖,萧珩忙抱紧了人。
穆君翎就只有他了。
穆家也好,宫苑也好,世上就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你对念儿,好好的,好不好。”穆君翎轻声道。
“还有玥儿,他其实,也真的是你的孩子。”
“别说傻话。”
“如果你有什么万一,我什么都不管不顾。你走多远我就跑多远,黄泉路再难走,直到把你追回来为止。”
“……不肯放过我吗。”
“不放。”
穆君翎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缓缓合上眼眸。
拖得太久也未破水,太医让人把穆君翎抱起来到床下走,萧珩自是不肯的,没办法只能让两人把穆君翎扶下来,绕着寝殿走上一圈。
绒毯上,白皙赤/裸的脚一点点挪动,穆君翎狠咬着嘴唇,眉心拧成一团,腹中如刀子般下坠,他还脑袋晕晕乎乎,肚子疼胸口也疼,这一劫,怕是过不去了。
“阿翎!”萧珩一把搂住他,穆君翎费力地在他怀里咳喘,太医忙端来药碗,穆君翎勉强咽了几口就喝不下了,又继续迈开脚。
其实离别这种事他早已经不怕了。父亲的死,哥哥的死,还有那个可怕的噩梦。如今虽有了眼前人和孩子,但心头的尘埃落定,他穆家已经清白,他若撒手,也算无牵无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