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苏江市夜晚下车水马龙的一家宵夜档
“小兴啊!上次寄给你的核桃吃完没?要不要再给你寄一袋!”,电话对面传来王国兴母亲的声音。
“哎,没呢!多的很呢!妈,您就别操心了啊!”,王国兴扬了扬筷子。
“这不行…你这成天加班加班的,工作量大,都这么些天了,还没吃完可不行!”,对面又滔滔不绝地说道。
“哎!好嘞!…啊恩…挂了哎!”,王国兴恩哼哦啊地敷衍了事。身为子女肯定是不愿意总让父母担心、忧虑,什么劳苦能自己担着就自己担着。
李叔这会儿端过来几碟特意腌制过的牛舌、牛肉,“小子,最近我有看新闻,听说咱们那个人民路出了起命案,诶,好像就那天你来我这儿打包米粉的那回,哎!话说是不是你小子接手这起案子?”
“是诶!我也看了,那不他还出现在电视上的记者采访视频上了嘛!给我们透点料来听听呗!”,说话的是王国兴之前的死党宋辰,他和王国兴在警校就认识,后来出来一起被分派到公安局做着民警的工作,碰巧也是同事。
介绍这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国兴同志的一句话,“难兄难弟”,个子不太高,身子也不太壮,但在工作时总是给王国兴互相照应,所以,他俩关系算挺好。不过自从王国兴升职到市局后,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出来聚餐。
挑的这地方也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宵夜档,平常不管是什么工作、案子,还是什么生活窘迫都经常在这儿商讨、闲聊。时间一长,就是一个习惯了。李叔虽也一把年纪,但也喜欢加入进来听听这些悬案,表达表达他的长者建议。
“这次的案子还挺麻烦的,没想到刚来这儿就屡次出师不利,案子发展得都和以前的思路不一样,挺棘手的。”,王国兴夹了块牛舌,直接压在铁板上,滋啦的油滋声顿时响的噼里啪啦。
李叔找了张椅子也坐了下来,“哎,我这一外行人,虽不懂你们这破案,但是啊…年轻人一定得沉得住气,我以前学做菜时也一样,一开始以为不就照着食谱做就行了嘛!但后来做出来一言难尽才让我才知道,什么火候、刀工、什么该放多少,都得慢慢把控。你们这破案的同志,是多少受害者的亲属所依靠、寄托的力量,所以一定得有耐心!”
王国兴看了看两人忧心仲仲注视自己的目光,便无奈地低沉应答,“恩…”
李叔见铁板上的肉,都烤得差不多了便连忙道,“差不多行了,来,吃吃!”
“诶,我好像有注意到这起案子你的领导是江行?”,宋辰夹了块牛肉塞在口里,囫囵吞枣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王国兴定住了,手正准备用剪刀把那块肉给剪开。
“真好啊!”,宋辰感叹了一声,正咕噜地喝了口啤酒。
王国兴的手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记得了吗?之前有次行动,我们恰巧在交战外边整顿秩序的时候,见到了他,当时他不是指挥官嘛?那次行动,规模可是把咱们苏江市几乎所以分区的人力全部召集了过去。
王国兴全身一怔,漫天卷地、翻江倒海般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声势浩大且低沉的麦克风试音声就如同一曲壮阔而悠久的悲悯变奏曲。这里是庄严而且严肃的地方,这里是座无虚席上人们带着崇高敬意和仰慕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十分辽阔的会议大厅,卡其棕色的墙垣,有着现代艺术的建筑设计,显得格外生壁辉煌。而在座的都是穿着正式警服,携带警衔的警员,他们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会议大厅的正前方。
他记得在那天,他坐在会议厅的最后一排,这是一场端庄而令人肃然起敬的表彰大会,上面坐着领导层,而在每个人的位置前也有一个名片卡摆在那儿,纵然望去那一排,也许是因为他的偶然与不经意,他留意到了靠左中位置的一位领导,他身上携有一级警督的警衔,对方面容清秀,有着轻薄的嘴唇身,但目光不知怎么像是隐没在黑暗中,给人一种黯淡而冷漠的感觉。
也许记忆里他曾经是见过这个人,甚至目光扫视过对方面前的名片卡-江行,但是在那次,像是有什么事情令他对这里发生的形形色色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当他看到自己的一位同事代表他们上台来领取了一个奖项,因为什么而颁奖呢?
庞大而又沉重的回忆像是一阵劈天裂地的雷声震响了他,上去领奖的人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奖项都要,而他领取的是他们在行动中控制协调边界秩序的奖。
红蓝警灯的鸣声呼啸掠过那漆黑而悲悯的夜晚,天空是深蓝色的,伴有微荡、涌动着如同涟猗的云层也被渲染成那深沉的蓝色。
汽笛声在那一艘艘承载着紧密相扣的建筑升降机的运输船上深深地响起,船停靠在码头,深色的球鼻艏浸泡在水中,浪潮拍打着它,而在船舶上方,有正在搬运的集装箱、有正在准备劳累工作的工人,在船身上往岸边望去,还有竖起船帆的民船。
顿时震耳欲聋、轰隆轰隆的低沉枪弹交战声掩映在眼前,那一天,他手里紧紧地攥着病房冰冷的门把手,隔着那道透明的玻璃门框,眼里隐忍着不甘心的泪水,病房里面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是他父亲,哪怕已经间隔数日了,当再次想起这是他与他父亲相间的最后一面时,这种感受使他永远也不能忘怀了。
父亲虽带着氧气罩,但他依旧能看到对方痛苦而欣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插着输液的手轻轻地盖在他的手心上,像是想要说什么,表情看上去很不好受,紧接着父亲怔了一下,仿佛如鲠在喉。
而他知道父亲最终也没能把那句话说出来,他也一时间泣不成声、无语凝噎,心中有无数句发自内心深处的话语,都涌上心头,但却不能开口。
CT机传来窒息般的鸣声,平直地像是坠落悬崖一样绝望的直线呈现在显示屏上,医生无奈的摇头,漆黑的夜晚,悲咽而麻木的他,从那以后家里只剩下他的母亲和他。
同时也是因为这一件事,所以那天晚上他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