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和尚
一封来自徽州的信等?到了京城后, 已是?五日后。
岳峯近来的好心情让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落下?,他这日从?绿墨手中拿过这封信后,竟还有闲情逸致和绿墨说些趣话儿, 他道:“这信摸着不算厚,该不会是?闻人翎那?小子?写来的吧?”
他自然是?在说笑,在他和夏妙然这几个月的信件往来, 都是?夏妙然动笔,闻人翎从?未参与其?中, 所以他刚才那?话,引得?绿墨掩嘴笑了笑, 她揶揄着:“公子?还是?快拆开看一看吧。”
岳峯挑了挑眉, 打开了这封信,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 刚才那?句随意说出来的话, 反倒成?了真。这封摸着轻薄的信,还真是?闻人翎所写。
岳峯轻哼一声,很是?不满, 但等?他看见夏妙然已经生下?了女儿时, 他惊诧地站了起来,双眼?紧紧地看着那?封信,浑身紧绷着。
绿墨见状还以为?徽州那?边出了什么事, 可想到岳峯在那?边留下?的人手,又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测是?在杞人忧天。但到底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事情,让岳峯如此?紧张呢?
她的困惑很快就被岳峯解开。
岳峯忍不住笑出了声,有几分傻气,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岳峯才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肆意张扬。
“绿墨,你快去库房里找来一些适合送给孩子?的宝物,阿姐给我生了个外甥女!听?闻人翎所说,外甥女长得?和阿姐眉眼?极像。”
绿墨也替远在徽州的夏妙然欣喜,只是?她听?到岳峯的吩咐后,这个掌管他府上所有事宜的大宫女头次犯了难,绿墨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府上怎么可能会有孩子?能用的宝物?不如公子?派人去徽州护送一车珍贵的滋养药材,都是?一些有市无价的宝贝,适合女子?用呢。”
绿墨给他出着主意,可岳峯根本不满意,他想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去京城看看,给我那?外甥女买些她能用得?上的物件。”
这话一出,绿墨赶忙制止,自家主子?高兴过了头,连平时的谨慎都忘了个干干净净,所以绿墨说道:“公子?,还是?你吩咐下?人去采买吧,你在京城的风头太盛,一时买这么多孩子?物件,万一被一些有心之人给盯上了,徽州那?边就算有公子?的人,也怕是?守不住京城的探子?。”
岳峯笑容渐消,绿墨的话让他冷静下?来,理智清醒,他紧抿着嘴,最后叹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惆怅地扶着额,道:“多亏有你在旁提醒我,绿墨,当年我在宫里救下?你,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绿墨翘起嘴角,眼?底一片喜色,但她没?有因为?岳峯的话失了分寸得?意忘形,她走过去给岳峯倒了杯茶,压低了声音,说道:“您一直都是?奴婢的主子?,无论何时何地,奴婢绝不会背叛您。当初从?您救下?奴婢时,这句话就在奴婢的心中一直铭记着。”
岳峯眼?眸里的柔光泛起,等?到绿墨抬头时,那?片柔光已经转瞬即逝。
“公子?可是?要歇息?”
绿墨看出了他的疲惫,便问道。
岳峯颔首,绿墨优雅离去,关上门的那?一刻,绿墨就看见岳峯眉眼?温和,低垂着眼?眸在看那?封家信。绿墨抿嘴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他没?有回床歇息,而是?去了书桌,打算动笔写信。
从?那?日全鹿宴后发生的事情,岳峯全部详细的写了下?来,将那?些事情当成?趣闻讲给夏妙然听?。
太子?和夏婉然的厮混,全在岳峯的计划之中。他知道方老夫人并不想让夏婉然和太子?搅和在一起,所以这段日子?,夏婉然曾多次去公主府,想和岳峯拉近关系,但岳峯出其?不意的搬离出公主府,这让方老夫人的计划落了空,可即便如此?,夏婉然仍和岳翎儿相处,除了没?事去讨好安如公主,便是?找借口和岳翎儿来岳峯府上游玩。从?未见夏婉然和太子?有过多的接触,所以岳峯这一招,彻底打乱了方老夫人的计划。
现在夏婉然成?了太子?的人,方老夫人不管怎么处理,都需要给他们两个人一个妥善的安排,若不然,夏婉然或者是?太子?怕是?会跟方家离心。
二人那?场厮混发生之时,正好方家来人接夏婉然,毕竟天色已暗,方老夫人放心不下?,从?而也能给岳峯一种她很珍视夏婉然的错觉。
岳峯那?天对方家的管家态度温和,让管家受宠若惊,一直乐的合不拢嘴。
等?到岳峯带着管家去客房见夏婉然的时候,房里传来的声音让在场的男子?都愣了愣,至于那?些丫鬟则是?迷茫的很,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
只有那?个迟迟赶来的太监在见到这些人的时候,神情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那?个太监是?太子?身边伺候着的亲信,他认识方家的管家,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出现。
岳峯当然看得?见太监对他使得?眼?色,所以便好心的善解人意道:“管家还是?随我去前厅吧,这边......”
他话音刚落,太子?就衣衫不整地从?房间里出来,他神色是?餍足后的愉悦,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门外会有方家的人,而且岳峯也在。
之后发生的事情,便是?方老夫人亲自来府上接走了夏婉然,在这之前,她与太子?不知道谈了什么事情,等?她出来后,方老夫人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岳峯走过去拍了拍太子?,不赞同地训斥着:“人家夏姑娘可是?个良家女子?,你怎能这么糊涂?你若是?真想要美?人,府上自然有,何必招惹她?”
太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小声地说道:“还不是?你这场全鹿宴害苦了我?心里头就跟烧着火似的,偏偏那?个女子?还在我面前晃荡。”
他不以为?然,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孤女而已,临幸了她是?她的福气。但是?她麻烦就麻烦在方家的身上,太子?是?有打算娶方家的嫡女为?太子?妃,但太子?也很明白方家的棘手,如果娶了嫡女为?太子?妃,又把这个夏家女给收进?东宫,这对方家可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岳峯无奈地摇着头,道:“你平时也不像是?这种急色的人,全鹿宴你我又不是?
第一次碰,这事儿,你可得?小心着点,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太子?脸色变得?凝重,岳峯刚刚所说之言,让他不由得?起了疑心。
是?啊,全鹿宴自己从?前也享用过,可从?来就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太子?眼?神看向岳峯,对他的狐疑一闪而过,岳峯没?有什么理由害自己,公主府和自己从?来都一条船上的人,岳峯此?人,不会是?个会在背地里对自己动手的性子?。
难不成?,会是?那?个夏家女?也不对,她看见自己时的惊诧完全不是?骗人的反应,这一点儿,自己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太子?抬手揉了揉眉心,对岳峯说道:“这件事你给我处理干净,千万不要让楚嘉熙等?人知道。”
岳峯颔首,低声道:“此?事你放心。”
太子?见夜色已深,对太监招了招手,不知道想到什么就踹了他一脚,只听?他骂道:“孤不是?让你守着门么,你跑去何处了?”
太监挨了这一下?当即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奴才...最近闹肚子?,去了如厕。”
太子?眼?神狠戾,就是?因为?这个太监的失责,让自己被方家那?群人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留着这个奴才还有什么用!
岳峯嘴角扬了扬,很快落下?。
此?人太子?一向看重,且他圆滑,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把柄,这次他必定失信。也算是?给绿墨报了仇。
岳峯这个背后主谋隐藏的极深,他敢大胆的在府上故意算计太子?,就是?仗着他这些年来太子?对他的信任。
对太子?等?人无情,他心中无愧。
失了清白的夏婉然被方老夫人关进?了房里,她脸如白纸,没?有血色,她狠狠地拍着门,但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靠着门滑落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难以置信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已经是?太子?的人了,难道不应该被送进?东宫么?为?何外祖母还将自己带回方家被关起来!
夏婉然根本不敢往深处多想,她咬紧牙关拍着门,想要一个答复。
自己是?无辜的,只是?会客房换件干净的衣裳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夏婉然嗓子?有些沙哑,她眉眼?间的春情还未褪去,她喊着:“外祖母,快放我出去啊,您不是?一向最疼我的么?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外祖母!”
整个院子?只有她的声音,这种感觉让夏婉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恐感,她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泪水盈满了眼?眶,她只能靠着门坐在地上,仰头望着房梁。
在这时,她突然间就想起了方湄华,想起了方湄华对她的疼爱。
可是?这大半年来的风光,让她忘了自己本是?个在孝期的人,她每日盛装打扮,跟着岳翎儿吃喝玩乐,见识了多种多样的富贵,享受着权势带给她的畅快,全然不记得?她最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在失去清白时,夏婉然有着恐惧,但在看见太子?那?张脸时,即将到手里的泼天富贵让她暂时遗忘了害怕,甚至觉得?她能攀上太子?,真是?走了好运气。
所以当夏婉然见到方老夫人的时候,觉得?她进?东宫已经是?件板上钉钉的事,可现在却被关在了一个冷院子?里,一瞬间她脑海里所有的窃喜,跑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满满当当的后怕。
她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对劲,发现极有可能会被方老夫人所厌弃。
夏婉然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自己怎么能这么蠢!永远都只贪图着眼?前的这点小利!真是?个废物!
就在夏婉然抱着双腿瑟瑟发抖的时候,院子?里落锁有了声音,她爬了起来拍打着门。
“表姑娘,安静些。”
来得?是?方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夏婉然当即朝着她扑了过去,说道:“外祖母放我出去了对吗?”
她在月色的光影下?,看见了嬷嬷手里端着的白瓷碗,夏婉然有些困惑,但还不等?她反应,就被眼?前的嬷嬷抓住,另外两个丫鬟压着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
嬷嬷的力?气很大,捏着夏婉然的下?巴颏,端着瓷碗直接就灌了下?去。
夏婉然摇着头不想喝,可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她想拒绝就能拒绝的时候。
她身上那?件刚做好的衣裳沾上了污渍,半坐在地上,扣着喉咙想要吐出来。
她以为?是?毒药,但嬷嬷却说道:“这是?太子?赏下?来的汤水,表姑娘不喝也不行了。”
这一瞬间,夏婉然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嬷嬷蹲了下?来,看着那?张小脸儿,语重心长地说道:“太子?的东宫是?不会嫁进?去两个方家女的。”
夏婉然张了张嘴,双眼?无神,她看到了嬷嬷那?冷血无情的神态,怒火攻心,一下?子?变晕了过去。
“所以就选择舍弃我么。”
这句话她没?有问出来,便陷入了昏迷中。但夏婉然也很清楚,就算问出来了那?又怎样,还不是?自取其?辱么。
她好恨啊,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的寄人篱下?,恨方家所有人的无情。
她的心声无人可知,只能随着她的昏迷,埋下?了这粒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