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醒依旧每天给他惊喜,他在一些细节上的处理上大胆又细致,神情的虔诚和专注甚至让人感受到一种温柔,让浮躁的看客动容沉静。
也只有这种时候,名利场和生意场才会离他很远。
姜醒身上古典的、浓郁的书卷气和读书人的呆气像一场细密又厚重的雨抚平他惶惶匆匆的浮躁与焦虑。
在姜醒手里,数据、仪器和时间,都是流动的,有了生命,与做实验人的互动、交锋,最后变得温驯,冰冷冷的理科实验也沾染上柔和的人文温度。
大多数人在实验中只为求得一组数据,一个结论。
姜醒不是,他是让实验去印证他自己,答案早已经在他心中经过重复千万次的演算,他不盲目,先把自己的论立在前头,大胆求证。
让实验按照他设定的轨迹为自己论证。
他不在实验中求解,他控制实验。
第27章 放热反应
作者有话说:评论海星砸砸,啵啵!
裴律靠着琉璃实验台,双手撑在身后,看姜醒熟悉自己的实验台,他拿起一根滴管,手骨纤细,指节修长,晶莹透明的玻璃瓶子衬得皮肤雪白,很适合握着什么东西,或者被另一双手握着。
裴律面无表情,花了点定力才把视线移开,勉强听到对方问:“我的溶液比例已经设到顶值,为什么还不反应放热?”
裴律走过去,低头摆弄了一下迟迟达不到沸点的熔器皿:“凝结物和试剂反应的时间只有千万分之一秒,磷化物已经挥发在空气中变得潮湿,不能放热。”
姜醒一点就通:“那我提前把溶液倒下去试试。”
没有成功。
千分之一秒概率的实验,卡点很重要,试剂捣入的路径也很关键。
姜醒试了几次抓不住平衡点,迟疑地看向裴律。
裴律只好走得更近,他在面对实验台和谈判桌都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场:“把镊子给我。”
姜醒选了一把中号镊子,刚要递给他,就感到背后覆上一片温热。
裴律直接从他背后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带着他搅拌试剂,裴律比他高一些,姜醒半偏回头只能看到他线条利落的下颌线和性感的喉结。
还有烫热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喷洒在他耳侧,随着说话的气流蹿到他颈勃最敏感的皮肤,蹿近脑皮层下密密麻麻的神经。
非常近的距离。
坚实温暖的胸膛、不平稳的心跳和气流,姜醒有一丝僵硬,却没有推开的意识。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人靠得这么近过,就连在港屿出差那几日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也没有。
窗外蛋黄般橘黄色的夕阳穿过裴律削平流畅的肩线,流进姜醒迷茫的眼睛。
裴律忽然微微弯下腰,碰了一下他不动的手,低声提醒:“专心一点。”
姜醒没办法专心,是注意力自己不听话,不自觉就跑到裴律随意折了几折的白袖子上、裴律漂亮有力的手腕上、裴律吐在他耳边的气息上。
裴律是一个霸道的操控者,操控实验、操控姜醒、操控环绕在他们周围的气流和氛围。
他像施魔法一样让放热反应的千万分之一秒的概率在他手上变成百分之百的实然。
姜醒觉得发生放热反应的不是溶液,是他本人。
他还未看清反应的始末,身后的那片温热就已经抽离,裴律几乎是在发生反应的瞬间就退回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叮嘱他:“记住这个时间和速度。”
姜醒看着已经成功生起火焰的器皿,若有所思。
裴律一边收拾流理台不慎洒出的粉末一边问:“会了吗?”
姜醒会了,又没完全会,想再看一遍,所以摇了头。
裴律淡淡凝他半晌,对方眼睛黑而明亮,于是他再次靠过来,食指轻快地敲了敲烧瓶,瓶壁发出清脆的 “叮叮” 两声。
“我再教一遍?”
姜醒点了头。
后来他们又开始着手姜醒要用于申诉证据的复刻实验,裴律明明没有跟他实战合作过,却好像对他的实验思路、操作手法习惯都很了解,所以两个人联手事半功倍。
姜醒一开始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大神的向下兼容。
姜醒在课业上虚心和刻苦有些打破裴律之前对他稍许清高桀骜的印象,他迟钝的不知避嫌也让裴律有些无法招架抵挡却又品出一点无措的蜜意。
出于对人情世故的不敏感,姜醒始终被一层直白的温吞包裹着,这份不知者无畏的坦然让姜醒大多数在人际交往中,少了现代人身上那种无谓的顾虑和试探,显现出罕见的爽利和洒脱。
所以他有话直说,对裴律的崇拜和依赖也坦荡又磊落,可是每当裴律想在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捕捉到别的一丝情愫时,又什么也没找到,就是亮晶晶的一片黑。
裴律不是每天都来,更多时候还是姜醒自己面对复杂繁琐的数据、实验室里效率低下的课题搭档、独自一人僻开高峰期前往食堂的处境。
从前他对独孤非常迟钝无感,无牵无挂,独来独往,不觉得自己需要陪伴,但与裴律成为朋友之后,才慢慢体会到一点挂念和牵绊(虽然他本人还没意识到这就是挂念和牵绊)。
他只是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裴律不能像别人的同学、室友一样,他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做实验一起去食堂,但他马上又想,因为对方是裴律。
裴律留给他的时间和精力已经是他非常努力从忙碌中抽挤出来的,他要珍惜,做人不能太贪得无厌。
不过有个好消息是最近方旭叶逸被学院抓壮丁去给本科生编教材,(他以为是对方平时的选修绩点排在倒数,其实是学院来要人裴律拟的名单,但也确实是按绩点排名拟的)。
他们近期都不会出现实验室,于是姜醒觉得整栋实验大楼的空气都为之一新,每天都神清气爽,连同一课题组的师姐交给他的数据分析错误连连也没有阴阳怪气,只是平静塞回去叫人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