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律在一片灯红酒绿中听见他说:“裴律,生日快乐。”
裴律恍惚了足足几秒,直到电话那头再次响起声音:“幸好零点还没过,还有一分钟,被我赶上啦。”
裴律抬起手看腕表,不是他在学校戴的那款学生智能电子表,是一款很名贵的商务表,卡在他漂亮的腕骨上很矜贵性感。
明明会所那么吵,但秒针转动的 “嗒” 声精准无误地传进了他耳中,像那头姜醒很轻柔的呼吸和好听的声音
在这个混乱、声色犬马、充满烟酒气、在欢场敷衍应付的夜晚,裴律一共接到六个电话。
四个是助理打来汇报收购方案和核心技术专利申请进程,一个是父亲打来再三叮嘱他与这位地位不凡的出口商打好关系,行事不要太理想主义;最后一个是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联系的母亲,询问他回国后是否有坚持学习专业知识、做研究,又用英文半抱怨半讽刺了几句裴父只会让裴律变成一个和他一样满身铜臭、利欲熏心的商人。
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提起裴律的生日,包括裴律本人,他自己也忙到忘记了,是姜醒锲而不舍地打电话追过来第一个说:“裴律,生日快乐。”
裴律很小的时候就不过生日了,父母分居两国,各自忙碌,无人记得。
不过他小时候去参加过别人的生日会,是他双语精英班的同学,很隆重盛大,在家里的草坪烧烤,有一只很神气的边牧,还在私人泳池布置了许多水上乐园项目。
裴律视效率为生命的父母认为过节日和搞庆祝是很浪费时间的蠢事,后来裴律自己也假装不记得生日,因为每到那一天他就会有点担心别人问今天是不是你生日,有没有什么活动,打算怎么过,他无话可答,也不擅长说谎。
再后来,就真的忘了,因为长大后也不觉得生日是件重要的事
但姜醒成长在一个很传统的书香门第家庭,即便小时候因为一些遭遇受到许多冷眼,但父母都爱他,不请同学,也会自己在家给他过生日,吃蛋糕、煮长寿面,所以姜醒又在正十二点来临的时候很有仪式感地对裴律再说了一次:“生日快乐。”
“谢谢。” 裴律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这样才不太容易表露出情绪,即便他本身就已经是个非常内敛的人了,但在有些时候、尤其是对面是姜醒的时候还是需要掩饰一下。
“不用谢我,” 姜醒向来磊落直接,“明天你想跟我一起过生日吗?还是有其他的安排?
裴律还有点恍惚,不远处爆出一些尖叫和欢呼,夹杂着娇 *,但他没有回头,也不好奇,专心对姜醒说:“想和你一起过,没有其他安排。”
“太好了!那我来安排!” 姜醒虽然连路都不会认,但对做计划充满兴趣和野心,像是怕人反悔似的,他立刻打开这周时刻注意着的天气网页,客观分析,“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是多云转阴雨,中午十一点和下午三点四十会局部中雨。” 他像在作 ppt 报告,非常严谨,“根据我连续九天对它的数据统计,它大概是一个精准度百分之六十的反向预报,也就是说,明天的实际天气很有可能是微微出太阳,云有点厚,不会太热,你能接受吗?”
裴律不自知地弯了下嘴角,不是因为姜醒擅自给天气预报系统按了 “反向预报” 和“准确率只有百分之六十”的罪名,很有可能是因为姜醒无意暴露出了他确实是为陪裴律过生日下了很多心思、筹备了很长时间,至少是一个礼拜以上。
连天气都观察了这么久。
裴律沉吟,拖长了尾调,好像也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我能接受。”
第34章 金色人鱼
作者有话说:隐形眼镜:你礼貌吗?
姜醒兴致勃勃提出建议:“你觉得我们去水族馆怎么样?” 他存了一点私心, 列举了这种天气下去水族馆的诸多好处, 裴律都通通答应了他。
第二天,裴律在姜醒宿舍楼下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影, 但是也没有打电话催, 姜醒是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 如果没有准时出现, 那一定是有事缠住了, 况且, 他自己也非常享受等待对方的时光。
果然, 一分钟后, 姜醒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语气非常着急也非常抱歉, 还有一点虽然经过掩饰但还是被裴律听出来了的难以启齿, 说自己不是故意迟到, 是…… 是隐形眼镜一直带不上。
裴律问:“我上去帮你?”
“你! 快!来!”姜醒在面对新事物的捉襟见肘和狂躁不耐暴露无遗, 有时候被不喜欢他的人在背后嚼舌根 “高分低能” 也并不是那么地冤枉他。
而裴律非常可靠, 裴律一定可以。
姜醒的两人室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住, 室友出国交流未归。
裴律进门的时候看到书桌上分别放着笔电、平板和手机, 各自播放着不同的隐形眼镜试入门教程。
比起视频里的博主们轻轻松松就把眼镜按进眼眶, 姜醒手忙脚乱显得狼狈。
这副隐形还是那个雨夜眼镜坏了, 裴律和姜醒一起非常细致地研究对比了各种牌子的含水量和透氧性才决定购买的, 姜醒这样讨厌尝试接受新事物的人完全是因为它的便捷做了妥协退让。
但此刻姜醒非常懊恼后悔, 裴律提醒过他可能会戴不惯, 他没禁得住隐形眼镜轻便如无物的诱惑, 拒绝了对方的建议, 导致他现在眼角泛红, 挤出了一些生理泪水。
但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汪汪一潭, 裴律心下一紧, 怕他弄伤眼睛, 表情严肃地俯腰半蹲, 像家长制止小孩子一样, 扣住他下意识乱揉的双手, 抬起他的下巴沉声道:“别揉。”
他安抚着看起来有点着急害怕的姜醒:“我看看。”
裴律随意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 快速浏览一遍, 去洗手, 重新靠近半眯着眼一动不敢动的姜醒。
姜醒看不见, 但感受到了裴律的温度和气息, 像那晚的雨夜, 带着松枝的清气, 又像一片广袤温和的海洋, 让他平静。
但又升起一种无来由的紧张, 他的手指抓皱了裴律的衣袖。
大概是因为长年做实验、控制仪器, 裴律的手很稳, 并且快速领悟了戴隐形的诀窍。
等姜醒视线恢复清晰的时候, 他才发现, 自己与裴律离得比他想象中还要近。
他的目线所及是对方下颌线、平时习惯抿紧但此刻看上去很柔软的嘴唇,再上去是高挺的鼻梁,温热的气息很轻,但也很烫,神差鬼使地,姜醒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挺直了腰,想再往上去瞧裴律的眼睛,心里那点焦灼和探知欲驱使他非常好奇裴律此刻的眼神和表情。
没有缘由,只是一种直觉和预感,预感这个裴律好像不太一样,预感如果此刻他抬眼就可以轻而易举捕捉到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裴律。
所以姜醒获得视线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与裴律对视。
然而,一股力量止住了他不安分的身体,裴律的大手落到他肩上,微微一推,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姜醒再抬起头看到的裴律是自然的、镇静的,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他问:“怎么样?眼镜合适吗?”
姜醒莫名有点遗憾,眨眨眼,不觉得难受,视线也很清晰,笑了一下,对这个试戴结果感到满意:“合适。”
裴律点点头,站起来,说:“那我们走吧”
姜醒拉住他的手臂,担忧道:“那到时候我要摘下来怎么办?下一次我自己也戴不上。”
裴律沉默了一秒,说:“回来的时候我帮你摘,然后再陪你练习几次,直到你学会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