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楼住了很多他们院的学生,姜醒有些紧张,心尖又冒一点刀尖上的甜蜜。
怕人看到,赶紧将对方拉进自己宿舍,门啪地合上。
裴律靠近他,递过来一杯还冰着的茉莉椰椰,说:“我怕你今天不开心。”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黏在姜醒脸上,安静地,很深邃,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认真地、仔细地看过姜醒了,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不能放肆地看一个人也是一种酷刑。
“哦,” 姜醒把那杯饮料接过来,也看着他,胶在一块的视线不肯移开一秒,“我没有不开心啊。” 只是非常嫉妒。
两人四目相对,安静了一阵子,像两道黑暗中微弱的烛光,隐隐约约闪着、跳动,又不肯熄灭,燃着很亮很暖的情愫,但朦胧不清。
裴律在月色下眉眼漆黑,像一副古典矜贵的油画,姜醒觉得自己就快忍不住了,他好想、好想…… 扑上去紧紧抱住裴律,他更不知道,裴律也在隐忍。
两个无比想要拥抱对方的人在同一轮月亮下相顾无言,佯装平静。
裴律不太能招架姜醒那样清激又纯挚的目光,率先撤了视线,移到他身上。
姜醒瘦了,锁骨很明显,皮肤冷白,身上贴了几张便利贴,应该是完成实验后忘记摘下来。
这是他的习惯,贴在衣领子、袖口,上面有很多 “list to do”,其中有一些是不属于他负责的所里的公共事务,但行政还是安排给了他。
裴律眼底的暖和笑意沉了下去。
“对不起。”
姜醒这些日子受到的种种冷待是因为他,旁人都是见风使舵看人下菜。
“姜醒,再等等我”
这组数据已经激起不小的水花,一些在圈子里说得上话的人物也在各个公众频道或是社交平台上给出了很好的评价。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现在它的影响越大,真相露出水面的那一刻获得的关注就越多,平反得就越彻底。
是 “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的道理,机会只有一次,不能给对手留一丝反击的余地。
裴律着手联系之前自己留学时的人脉和圈中的资源,这是姜醒的心血,并且足够出色精彩,已经获得了众多前辈名家的认可,在不久之后,它一定会重新贴上姜醒的名字。
现在他要做的,是化方家和叶家的阻力为推动力,借用他们的资源和人脉,将这一篇闪闪发亮的作品推到更高,更令人瞩目的位置。
裴律暗算叶家方家丝毫不手软,合三家之力推一个人,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给姜醒的将来做嫁衣。
“你别这样,我不觉得有什么,” 姜醒看不得裴律内疚,眨眨眼,想哄他开心一点,自以为很幽默地开个玩笑:“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
裴律的心突然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他们这个样子是很像偷情的。
为了取信于梁番与裴义文,他们大动干戈闹了决裂,人前装陌生人不共戴天,只等天黑透偷偷摸摸提心吊胆见一上面,裴密欧和姜丽叶可谓如是。
姜醒却拍了拍他的肩,说:“很像地下党革命战友啊。”
“……” 裴律一颗极致颤栗的心脏又平静下来,也很自然地笑笑,“嗯,我们是盟友。”
他想多了,姜醒知道同性恋,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选项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姜醒苦中作乐道:“革命仍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裴律敛眉,不知是自嘲还是无奈轻笑一声,亦或两者皆有之,但还是纵容更多。
有电话打进来,是梁番问他到哪里了,晚上约在了江岸路的会所,来的都是以前一个大院的朋友,还能听到叶逸很娇的声音——“让裴哥给我带个蓝莓蛋糕!!多加一圈芝士。”
那头很吵,裴律把手机稍微拉远一些,冷淡道了句:“路上堵车” 就挂了。
他不想去,但他多年未回国,在这圈子里他不能只认识方旭梁番这几个人。
裴律没有急着走的意思,但姜醒抿着唇,突然说:“我好像忘记吃晚饭了。”
裴律皱起眉,手指曲起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都能忘。”
“想把实验快点做完。”
裴律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去拿他的一人锅:“我给你煮点吃的。”
如果姜醒懂事,他就应该说你还有事先去忙吧,我自己点个外卖,不,如果他懂事,他连那句 “我没有吃晚餐” 都不应该说。
他故意的,他快要没办法忍受了,他也想和裴律在夏天的夜晚喝酒,最好是青柠味的伏特加,加了冰块儿就咕噜咕噜冒气泡。
他也想让裴律给他买蛋糕,但他不吃蓝莓味的,他要栗子红茶那个,他也要加一圈芝士,不,两圈!!!他每次经过那家烘培店都忍不住看一眼。
他也想在很多人的地方随随便便就给裴律打一个电话说 “你快点来。”
以前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事情,现在变得难如登天。
大概也是因为以前太过轻而易举,所以他才习以为常,没有珍惜。
姜醒看着裴律的背影,鼓起腮帮子深深吐了一口气,像只强忍泪意的河豚,可是裴律也很辛苦,也很累,这么想着,他眼角那点湿润又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他一步步贴近裴律的后背,近一点,再近一点,是腿自己的主意,他的双脚不听他的话,
裴律转身的时候都吓一跳:“怎么了?”
姜醒摇摇头。
裴律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把人拉到桌前坐着:“拌面行吗?”
姜醒喝了一口茉莉椰椰,咬着吸管点头,裴律拍拍他傻傻的脑袋继续去忙,他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拨弄音箱,有很轻的吉他声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