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鹤连祠从楼上下来,他常常会被老板叫过去,老员工们对这件事已经习惯了,私下里猜测他和老板有很近的亲戚关系,说不定那辆杜卡迪都是老板给买的。
既然是老板的亲戚,那和他们这些打工人必然是不一样的,而且鹤连祠每周来的次数都不多,他不在的时候还得有个常驻的领班负责店里的事情,鹤连祠只是短暂的挂个名头而已。
老员工们想通之后对他的态度热情了不少。
鹤连祠接过前台客人打来的电话,是一家三口,想给他们的宝贝女儿过生日,预订了餐厅的晚餐位。之所以订个西餐厅是因为之前店里做儿童节活动,派了两个戴着兔耳朵的店员在门口给路过的小朋友发棉花糖。
当时鹤连祠没去发糖,但在餐厅外面抽烟。他靠着玻璃墙,厚度适中的嘴唇抿出灰白的烟雾,极为自然地吐了个环形烟圈。烟圈升空消散,他面前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短短的五根指头张开,是人类幼崽的白胖小爪。
鹤连祠怔愣一秒,顺着这只爪看到一眼不眨盯着他的小孩,又扫向小孩几步外皱着眉头的夫妻。
其实这里和店门有一段距离,不过他身上的制服和那些发糖果的店员是同一卦的,能认出来属于一家店。
鹤连祠偏头朝旁吐出口腔里残余的烟雾,掐了烟,残留的烟蒂放进口袋,在家长忧心忡忡的目光里牵上胖爪,领着小姑娘到了店门口。负责发糖的员工手里拿着托盘,里面是各种造型的棉花糖,小姑娘选了一个红色蝴蝶结样子的,学着鹤连祠把糖果放进了口袋。
还郑重地拍拍。
鹤连祠被她逗乐了,用没拿过烟的左手轻微地贴了一下她的脸。后来小姑娘跟着她父母走了,这家人因为小姑娘的喜好成了餐厅的常客。
“嗯,都准备好了。”鹤连祠拿着电话,单手翻阅订单记录:“晚餐菜品是……”
他脊背挺拔,只是略微垂下头,眼睛朝下看时睫毛非常明显,侧脸的线条刚硬又锐利。声音却很平缓,咬字清晰,是让人很容易听清的音调。鹤连祠的长相似乎不太适宜从事服务行业,穿上燕尾服却又显得十足绅士,像十九世纪英国贵族庄园中彬彬有礼的上流管家。
菜品都是根据客人以往的用餐喜好来的,送了慕斯蛋糕和一小碗长寿面。那家人没听到什么忌口的菜,确认鹤连祠晚上会在店里后就满意地挂了电话。
“鹤哥,你好受欢迎啊!”
边上他们组里负责和客人沟通的妹妹露出羡慕的表情,半真半假地说:“我嫉妒死了,我在这里干了这么久都没遇到多少这样好说话的客人。”
鹤连祠的确是不同的,尽管他本质上干的一样是端盘子的活,但很少有人会对他呼来喝去。也许是鹤连祠看起来不大好惹,又或者他的装束太应和店内的装修,将餐厅的整体气质都拔高了一个档次,来这里消费的客人也产生自己是“上等人”的幻觉,再干低素质的事就不那么容易。
对于其他员工来说也一样,他们偶尔和鹤连祠闲聊,但几乎不问涉及隐私的问题,连年龄都没问过,明面上都叫他鹤哥。
“没什么不一样。”
鹤连祠把电话放好,让出接电话的位置,走前对着她笑了笑:“你也很讨人喜欢。”
擦肩而过时闻到隐隐约约的薄荷香,是半个小时前郑青亲手喷上的气味。被说了“讨人喜欢”的妹妹留在原地,两秒后尴尬地摸了摸发烫的脸。
鹤连祠一直留到晚上陪那个小姑娘过完了生日才走,他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郑青也不管他。还经常看不得他干活,总是捣乱在店里最忙的时候叫他上去,两个人一起摸鱼。
今天待的算是比较久了,他跨上摩托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边的路灯亮了,洒下来的光正好照亮中间这弯灰色的长道。
夜间街上没什么人,但Diavel的速度还是跑不起来,极限车速的一半都不到。尽管这样也很快了,鹤连祠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灰银质感的皮衣让他像只在黑夜里滑行的黑鼬。
Diavel在到学校之前先停在了一家甜点店,因为鹤连祠在行车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挂着蓝牙耳机走进店门,电话那头一整个宿舍的孙子正在群魔乱舞地点餐。
他就读Z大金融系,加钱把宿舍换成了两人间,舍友是在读研究生的学长,已经跟着导师跑项目,神龙见首不见尾。给他打电话的人是学机械的,寝室隔的不远,交情始于游戏五黑。
“小白要的蛋糕?”鹤连祠看了一眼橱窗,给店员指了一个全粉色带巧克力和坚果碎的,点名辱骂:“都长到一米八了,让他少吃点三岁小孩喜欢的东西。”
耳机里一片响亮的笑声,很快手机那头就换了个声音,清清亮亮的。
“鹤连祠。”一米八的三岁小孩说:“我要和你单挑。”
鹤连祠扬起嘴角,提过包装好的蛋糕转身朝门口走,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有人先叫出了他的名字。
很熟悉的声音,鹤连祠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Rick。
Rick是网名,真名叫陈止冬,他长了一双灿烂的桃花眼。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的时候对鹤连祠说他出生在春天,刚刚过完妈妈最讨厌的季节,所以被取名叫陈止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