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踉跄着站起身,握住了鹤连祠被扎伤的那只手,冷声道:“你难道还有别的解决方式吗?”
被林学安开钱叫过来的三个男人已经倒在地上,他自己仍然跪坐在原地,不逃跑也不反抗,无声地,好像对鹤连祠喊出那些在心里积压已久的话后已经死了。
鹤连祠沉默着拿出手机,低头报了警。
两人身上都有伤,等来警察后就先去医院挂了急诊。
唐朝的额头流了挺多血,但伤口横截面其实不大,他没有选择缝针,只是包了纱布。脚踝的扭伤也比较好处理。
比较麻烦的是鹤连祠的小臂,刀刃入得深,初步止血后做了系统的检查,刀尖再偏移一寸就会挑断韧带。统共缝了五针,医生交代要静养。
伤口处理完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快六点了,鹤连祠和唐朝都是一夜没睡,疲倦地坐在就诊室外的蓝色塑料椅上休息。
唐朝的头发凌乱,靠近额角的部分好几缕头发被血液黏在一起。他脸上的血迹在包扎时被护士擦去大半,零星地剩下一两点干在脸颊上。
医院里总是很忙,白天到黑夜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这个点已经有步履蹒跚的老人捏着单子在大厅里慢慢地走着,有些有年轻的儿孙辈陪着,有些没有。
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唐朝在周围传来的一两声咳嗽、或急或缓的脚步声里,安静地望向身边的鹤连祠。
对方的两条长腿敞着,外套脱了盖在腹上,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他的头往后仰,后脑贴着雪白的墙,眼睛倦怠地阖着。
一边袖子拉高,露出严严实实被纱布裹着的小臂。叠起来的长袖颜色比另一只更深,透着散不尽的血腥味。
唐朝伸出手去,拢住了鹤连祠受伤的手。
外套是为了方便处理伤口脱的,十二月初的南方寒气渗骨。鹤连祠手掌冰凉,在突如其来的暖意下指尖僵硬。
他抬了抬眼皮,听到唐朝的声音响起来。轻轻的,说不准是什么意味。
“……开不了摩托啦。”
鹤连祠转头看着唐朝,他的脸上还残余着灰色的倦意,用另一只手勾了一下唐朝的左眼。
唐朝顺着他的动作闭上眼睛,又睁开。鹤连祠的手指停留在他面前,指腹上沾着红褐色的固体,是先前留在他睫毛上干去的血液。
唐朝俯身,朝他的手指一吹,那片小血点被气流送上空中,很快没了踪影。
鹤连祠静静盯着他的动作,收回手。用沙哑的嗓音问:“心疼我啊?”
唐朝和他对视,眼神有着不自知的柔软,没有说话。
鹤连祠扬起唇角,笑了笑:“过一阵子就能开了,到时候领你去玩儿。”
唐朝听着,点点头。他的手仍覆盖着对方,鹤连祠的手背在他的掌心下逐渐回暖,他微微收紧了手,将目光落向那一段洁白整齐的纱布。
半晌,他问:“鹤连祠,为什么替我挡?”
鹤连祠靠着墙,眼睛重新阖上:“毕竟是‘公主’么,不能因为我受伤。”
公主,这是鹤连祠最初对于他的称呼。时过境迁,唐朝听见这个久违的叫法有些微的怔忡。
无人开口,他们间的氛围沉淀下来,流淌着温和的静默。天际一点点亮起,被冰凉的白炽灯笼罩的医院融入了自外落进来的天光,似乎也升温一些,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鹤连祠在这片静默里,忽然开口。唇角的弧度散漫,喑哑的嗓音像一首诉说秘密的夜曲:“……唐朝,我曾经对你动过心,你知道的吧?”
他说得随意,尾调却如同海浪拍击礁石,撞上唐朝的心脏,震颤经久不息。
他想起那个暴雨天,鹤连祠头一次被他骗到,留在了狂风呼啸的山顶。
唐朝倒上了鹤连祠的肩膀,发顶贴着对方的耳朵。他用单手盖住了眼睛,脸上的一切情绪被掩饰,笑着说。
“我现在有点儿……后悔选择困难模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