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眼角下垂,弯出个月牙,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胸膛和脊背相贴,短暂的拥抱,唐朝问鹤连祠:“你的纹身都会洗吗,真的从来不在身上留长久的东西?”
话音落下,身后的房门打开,聂凯从厕所回来了。鹤连祠松开揽着他的手,避开了这个问题。
下午来的工作室,他们留下和聂凯聊了一会儿,一起出去吃了晚饭,然后就分开了。
鹤连祠把唐朝送回家,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时候唐朝还拉开衬衫给他看了下锁骨,眼神很欠干。
但鹤连祠暂时没空干他,他晚上有门考试,唐朝因为纹身,今晚也最好不要洗澡。
因此鹤连祠只是抬手隔空指了指唐朝,示意他等着。
考试考完,很快就算了账。一直算到唐朝的纹身褪了,只留下一团模糊的颜色,这些颜色也会一天天逐渐淡去,直到毫无踪迹。
几天闹完,鹤连祠正式进入考试周。
他忙起来,唐朝并不去骚扰他。偶尔给他打个电话,在酒吧开小差躲后门给他唱歌,让鹤连祠早点睡觉。
Z市今年的冬天过到现在,仍没有下雪。
唐朝挺喜欢下雪的,大概南方人都喜欢,少见的东西总是令人心生向往。唐朝有记忆的雪还得追溯到他小学的时候,在爷爷奶奶家过年,两位逝去的老人都没太大印象了,只记得当时左邻右舍一群小孩扑出去堆雪人。因为爷爷奶奶夸了隔壁家小孩堆得好没有夸他,小唐朝气得把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雪人铲了,趴在农村的小破长椅上哭了一下午。
他只在乡下过了这么一个年,后来自己不想去,两位老人身体也不好了。
唐朝初中的时候他们去世,现在父母都在国外,自己空不出手,偶尔想起来就指挥唐朝去看看他们。
外公外婆去世的也早,两口子无牵无挂地在国外搞研究,唐朝每年清明都要早起开两趟车,把四位老人的墓地照顾周到。
外公外婆葬在墓园里,平时专门有人维护。除了清明,唐朝并不用费什么心。
爷爷奶奶这边就复杂一些,那时候管得不严,村里流行土葬。直接葬在了山上,墓修在上面,很容易生杂草,也容易在风吹雨打下毁坏。
唐朝最近正好空,就准备了祭拜的东西,开车去了乡下。
鹤连祠考试周忙得昏天黑地,基本不看手机消息。
他有门考试安排在七点十分,傍晚忽然下了场雨,不长不短的一阵暴雨,正好卡在饭点。鹤连祠不想考试前还在雨里淌一遭,干脆没去吃饭。
雨五点钟开始下,六点半停了。鹤连祠提着包出门,空气潮湿,地面上积了好些水,几步就打湿了鞋底。
进教室后好些人都抱怨,基本没谁选择冒雨去吃饭,现在都还饿着。
坐在鹤连祠前面的那个趴桌哀嚎:“天上的雨我的泪!考完得吃一头牛祭奠我的胃!”
大概是食物的激励,这场考试大家都写得很快,鹤连祠提早二十分钟交卷——就这还不是最早的。
他从教室出来,下一场考试是后天了,稍微能歇口气。
鹤连祠边往食堂走边拿出手机,低头扫完未读消息后表情一凝,没犹豫地转了身往校外走。
深冬,天早已黑了。刚下过雨,无星无月,天上不见一丝光亮。鹤连祠径直去了停车场,摩托卷着呼啸的寒风冲出来,一路奔驰。
厚重的云层层叠叠,颜色愈加的黑,远处的天幕隐有电光闪过,像是又要有一场瓢泼的雨。
鹤连祠的车轮碾过唐朝开过的路,出了市区往乡下走,他没有压低速度,半个小时就跑到了下乡的道口,马路边立着蓝色的路标。
鹤连祠的目光掠过路标所指的宽阔马路,车头一拐,摩托低啸着驶进了左边的小道。
小道路窄,两旁杂草丛生。没有路灯,周围光线全然混沌,摩托雪亮的车灯破开前方的黑暗,成为墨夜里唯一的光源。
跑了不知道多久,鹤连祠停了车。
车灯照耀下,紧贴小道的山体被骤来的大雨浇得松散,裹着山石斜斜滚下,堵塞了前路。一辆黑色的奥迪被滑脱的黄土碎石掩埋了大半,勉强露出车头和半个车前窗,隐隐绰绰能看见驾驶位上坐着的身影。
鹤连祠迈下摩托,走上前拉开了没被埋住的那侧车门。闷热的暖气扑面而来,唐朝窝在驾驶位里对他挥了挥手。
唐朝用手指蹭了下鼻子:“考试考完了吗?”
在乡下祭拜完两位老人,时间不早,他就抄了小道回市区。没想到突发大雨,正好赶上山体滑坡,被堵在了路上。
车是开不出去了,救援电话一直占线,唐朝给鹤连祠发了几条微信消息说明情况,问鹤连祠有没有空来接一下自己。
其实他知道鹤连祠最近这阵忙,不怎么看消息,也明白打电话能更早让对方知道这边的情况。
但毕竟有些东西已经有了变化,他不再随心所欲,全然从自己的欲求出发——他多了顾虑,怕影响鹤连祠的考试,也怕他牵挂。
车还顽强地没有熄火,暖风仍然开着。唐朝探出手,温热的掌心抚了抚鹤连祠的脸颊。
“……赶来接我,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