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宴白往后一靠,双手交握,合上眼轻声道,“阿夜,实不相瞒,刚刚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种危险即将来临的预感,但到底是什么危险,他也说不好。
敖夜皱了皱眉,正欲仔细询问,就被进来的阿宁爹爹打断。
“草民季敏言,多谢殿下与佘公子的救命之恩。”阿宁的爹爹进来后便往地上一跪,朝敖夜与佘宴白磕了几个响头。
“不必多礼。”敖夜抬了抬手,“请起吧。”
季敏言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离开兴州时,我儿阿宁曾送予两位一个木匣。不知殿下可曾打开看过?”
“里头有两本要命的册子。”敖夜审视着季敏言,“其实孤很好奇你如何会得知那些隐秘的东西。”
“殿下若曾仔细翻看那册子,必会在最后一页看到我的名字。因为我曾在柳贺年手下为官多年,与之是一丘之貉。”季敏言嘴角挂着苦笑,眼中却浮现出深深的怀念与一闪而过的恨意,“后来我夫人怀着阿宁时被柳贺年的家眷撞倒,因此难产离世。她临死前哀求我为儿子积德行善,我才幡然悔悟,不想继续为虎作伥。只是柳氏势大,我不敢触怒他们,只能以病辞官,甚至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多年来不敢带儿子离开江宁府的管辖之域。”
“原来如此,阿宁那孩子还当你藏了什么值钱的宝贝呢。”佘宴白歪在扶手上笑道,“我们走前,还追着非要送予我们。”
季敏言的笑容里夹杂了一丝无奈,“大水来的太快,所幸我带着阿宁和木匣子逃了出来。后来我染上病,又怕木匣里的东西被人发现,就找了个隐秘之地埋了起来。阿宁那孩子好奇,我只得随口搪塞几句,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不仅当真了,还把这要命的东西送到了与柳氏敌对的太子手中。
孟天河找到他们,口口声声说要送他们去边境生活,但季敏言却不敢跟着走,怕这一走就要与儿子一道命丧黄泉。
“殿下,我季敏言敢对天发誓,阿宁绝对不知晓那木匣里放的是何物。”季敏言一副慈父心肠,又跪了下来,祈求道,“季某愿任由殿下处置,但阿宁还小,故恳请殿下饶他一命。”
“你面前站着的可是个大善人,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那种。”佘宴白调笑道。
“孤若是想要你们父子的性命,早在孟将军见到你们的那刻,你们就死了。”敖夜淡淡道。
“多谢殿下。”季敏言道,“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凡人皆如此……”
话说了一半,佘宴白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起身扯住敖夜的袖子就往外走。
“怎么了?”敖夜道。
“你听——”佘宴白拉着敖夜走到大堂外才放了手。
“什么?”敖夜道。
下一刻他就知道了。
老姜头气喘吁吁地跑来,快到敖夜跟前时又连忙后退好几步,神情紧张。
“疫病!兴州恐出现疫病!”
第13章
金銮殿上。
元朔帝靠在宝座中,抬手揉了揉一直跳个不停的眉心,片刻后朝身旁的大太监摆了摆手。
大太监福全得了示意,上前一步,右手持着的拂尘一甩便搭在了左臂弯上。
他抬起下巴,拖长了调子喊道,“退朝——”
“恭送皇上——”
文武百官们整了整衣衫,就要下跪行礼,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小跑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守在外头的御前侍卫。
“陛下,有急报!”御前侍卫在殿中跪下,神情沉重。
“哦?”元朔帝坐正了身子,俊朗的面容因微笑而显出一些岁月的痕迹,“呈上来。”
福全欲走下高台去拿急报,却见那个御前侍卫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急报并未送至宫中,只转为口信。”
“说来听听。”元朔帝心生好奇。
文武百官亦然,纷纷把目光投到了御前侍卫身上。
“太子殿下命人传来急报,说是江宁府出现了瘟疫,传播迅速,百姓染病者已不知凡几,故恳请陛下慈悲为怀,速速遣御医前往江宁府救治百姓。”御前侍卫道,“驿站恐来自江宁府的急报上沾有疫病,不敢送来,故命人以口相传。”
“疫病?”元朔帝猛地站起,一手紧紧抓住宝座的扶手,急切道,“那太子是否安好?”
“急报上并未言明。”御前侍卫答道。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在急报送来之前应当无恙,不然这急报便是以李尚书的名义送来了。”右丞相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眼下还请陛下就江宁府疫病一事做出定夺。”
“爱卿所言有理。”元朔帝心神一松,坐了回去,瞬间恢复了淡定,不再谈及太子,“江宁府遭受疫病袭扰,情况危急,诸位爱卿可有高见?”
大臣们互相看了看,一时无人作答。
“自古疫病一出,死伤无数。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是防止疫病扩散至其他州府。”人至中年、面容严肃的左丞相上前一步道,“请陛下下令在疫病结束之前,严禁身处于江宁府的百姓外出。同时,为安民心,对江宁府派医送药,尽力救治百姓。”
“便依左相所言。”元朔帝看向下方的诸朝臣,“诸爱卿,可有哪位愿意率队前往?”
“儿臣愿意前往。”三皇子敖稷高声道,“大哥身处险境,儿臣这个做弟弟的怎能在京城安享太平呢?儿臣愿去江宁府坐镇,以换大哥回京。”
朝臣们面面相觑,不知三皇子怎会如此做派。毕竟他与太子之间的恩怨人尽皆知,以致于他此刻的行为令朝臣们就好比见识到了日出西方、水往高处流,真乃天下一大奇事啊。
元朔帝一愣,望着敖稷稍显稚嫩的眉眼,目露担忧,温言道,“那里有疫病,稷儿你要是有个闪失,朕和你母妃可如何是好?”
“正是因为那里危险,儿臣才必须去。大哥乃是储君,若是在江宁府不甚染上疫病,将影响社稷安稳啊。”敖稷生得俊秀,这会神情诚恳,看着倒像个担忧兄长安危的好弟弟,只眼眸深处藏着的恶意叫人知晓他此举并非善意。
说罢,他往地上一跪,头磕在地上,言辞恳切,“求父皇恩准!父皇若不恩准,儿臣便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