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林紧紧抱着他,一直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他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们又坐在了熟悉的抢救室前。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位置,只是这次有人从一开始就陪着他。
陆潺潺眼珠动了动,看向手术室上亮起的红灯,下一秒他的眼睛就被江逾林遮住,“不要看。”
江逾林把他按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脊背,“水水,我们不要看。”
“为什么又这样……”他脸埋在江逾林颈肩,声音又小又闷。
江逾林没听清,“什么?”
陆潺潺从他怀里抬起头,直视着江逾林的眼睛,“为什么又这样了呢?”
每一次,每一次情况好转后,不出一会儿,又会因为别的并发症被再次推进抢救室。
陆潺潺死死揪着江逾林的衣襟,仿佛想要费力留下什么,“不是说没事了吗?”
几天内,三次并发症,三次大抢救,每次都在看到一点希望的时候,又狠狠将人拖进深渊。
陆潺潺到现在都是很平静的,把所有情绪牢牢压在心底,只睁着漂亮的大眼睛问江逾林。
江逾林看着陆潺潺苍白的嘴唇,喉头滚了滚,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紧紧把陆潺潺圈在怀里,手术一秒不结束,他就一秒不敢动。
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破晓之际,老太太才再次被推了出来。
这次情况比前两次还要严重,陆潺潺只短暂地看了一眼,外婆就又被推进了ICU。
陆潺潺精神崩得紧紧的,等了整整三天,老太太才终于从ICU转进特护病房。
第四天下午,赵敏把江逾林叫了出去。
“小江,你先带潺潺回学校吧。”赵敏皱着眉头,也是一脸憔悴,“外婆现在状态已经稳定了,再这么下去,他自己要受不了的。”
江逾林知道赵敏的话是对的,这几天下来,陆潺潺又瘦了一圈,整个人就是强弩之末。
他真的很怕陆潺潺再出什么事,却又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去。
没想到的是,他把这事委婉地跟陆潺潺一说,陆潺潺竟然点头答应了。
陆潺潺虽然还是安静话少,但状态已经不像前两天那么失魂落魄。
他回家洗漱一番,换了件衣服,然后跟江逾林一起再次回到病房向外婆道别。
老太太情况虽然稳定了下来,但还没有恢复意识,也无法对他的道别做出任何反应。
陆潺潺走到外婆身边,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手,然后用自己一贯开朗的语气,笑着说,“外婆我先走啦,你快点好起来,醒了第一件事就要跟我打视频知道吗?”
他趴在床前等了一会儿,虽然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复,但他还是浅笑着撑起身,然后再一次、郑重地亲了老太太的脸颊。
“拜拜外婆。”
·
从他们离开医院到上飞机再到回到江逾林家里,陆潺潺的情绪一直都稳稳地被压抑在一个临界点下。
江逾林心里不安,却也不知道怎么开解他。
到家时是晚上,他给陆潺潺炖了汤,是寒假时跟外婆学的排骨丸子汤。
陆潺潺在餐桌前坐下,刚抿了一口,捏着勺子的手就是一顿。
“怎么了?”江逾林小心问。
“没事。”陆潺潺摇头,又喝了一口。
喝到第三口时,他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一模一样……”
他轻轻一眨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砸进汤碗里,“味道和外婆做的一模一样。”
陆潺潺抬起头,他脸庞被吊灯暖黄的光笼罩着,身后的大落地窗映出万家灯火,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江逾林赶紧捧把他拥进怀里,“我知道。”
他捧住陆潺潺的脸,“我知道水水。”
陆潺潺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我差一点就见不到她了。”
“外婆没事了水水,”江逾林擦掉他的眼泪,“我以后还可以跟她学做菜,每一样我都做给你吃。”
陆潺潺摇摇头。
他在江逾林怀里哭到发抖,“我、我没有跟她说再见……”
江逾林忽然怔愣一瞬,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陆潺潺趴他怀里语无伦次,“我、我上次走的时候,没跟她、没跟她好好道别,如果她这一次没、没救回来的话,我怎么办啊……”
“我每一秒、都在想,要是我当时走的时候,像、像你一样好好说了再见,再抱一抱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