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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1 / 2)

“那么多兄弟,哪里就能一碗水端平了,他也没特别喜欢我,不然就不分这么小一条河给我了。”杨舟轻黯然。

张嘉闻想了想,却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倒是觉得四渎龙神对你颇为宠爱。”

看着杨舟轻明显不信的目光,张嘉闻笑笑,“再过些年,兴许你就懂了。”

“咱们其实已经够幸运了,生而为龙,生而为神,”杨舟轻感受着凭空多出来的功力,仿佛也能感到那种不甘与嫉恨,“你看那蛟,不管什么方式,修炼不可谓不刻苦,从蛇到蛟,最后就差一线就可以成龙……功亏一篑,咱们说是替天行道,你觉得它会觉得天道公平么?”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修行也是一样,别说是吃人,就是房中术之类的歪门邪道,我也觉得是有违天道。”张嘉闻神色冷峻,“你比它不仅强在出身,更强在心性,别胡思乱想左了性子。”

见杨舟轻仍是闷闷不乐,他软了腔调,“回去我便买鱼苗蟹苗虾苗为你壮声势、修龙宫,好不好?”

第五卷:松柳异质

第一章

他们从阳新回来,并未过多逗留,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南京。

杨舟轻走了水路,直接从长江游了回来,因为洪水而水量充沛,加上几乎没有船运,他这一路倒是顺利,虽然并不让人高兴。

张嘉闻则一路做着法事,有些收钱,有些则是义务,用他的原话说,总不能真的让这些孤魂野鬼带着怨气在九州大地上游荡吧?

他们在南京重新集结时,已经是八月底。

张嘉闻放下报纸,抬眼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

“怎么了?”杨舟轻揉着眼睛从房内出来,见他面色不好看,不由关切道。

因为洪灾,不少大学都延缓了入学考试,杨舟轻回来后便钻进了书斋,认真备考。此时他剪短了头发,穿着时兴的白衬衫,实在难以想象,这竟是个龙王。

“一场大水,五千万人受灾,其中十四万黎民死于非命,不可谓不惨重。”张嘉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过几日,阳历二十八号便是中元节,你说……”

杨舟轻默然听着,坐在他沙发的扶手上,“你也知道天命难违,何必过多伤怀?至于中元节,倘若真有百鬼夜行的说法,恐怕真的摩肩接踵了。”

张嘉闻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手,“我突然想起,你似乎便是那日考试,赶紧去复习吧,争取九月能正式入学。”

中元节那日,杨舟轻去国立中央大学考试,张嘉闻则在大街上游荡。

他开了天眼,自然可以看见满大街的孤魂野鬼,无一不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或哀伤地看着亲人,或愤懑地打量整个世界。

这些鬼魂注意到张嘉闻的目光,心知他应当见到了自己,各个都惊疑不定。有胆大的还主动上前,请他完结生前遗愿。

他们的哀怨哭诉,张嘉闻只能置若罔闻,毕竟他不是佛陀,救不了众生。

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叫做阴阳营,其实路如其名,确实是阴阳两界的分界点。生人哀苦抽泣,大把大把的纸钱飘洒向空中,亡灵纷纷争抢,有些新鬼能收到指名道姓的进贡,有些老鬼早就断了祭祀,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耍狠,从弱小的鬼魂手中分得一杯羹。

张嘉闻拨开对着他张牙舞爪,怨气太重已有些化作厉鬼趋势的鬼魂,反手便是一个往生符,看着他慢慢怨气散尽,离去往生。

雾霭蒙蒙,就在这样的灰色调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红。

那抹红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刺破所有的阴霾阴郁,带着无以伦比的朝气。

张嘉闻站在原地,视线定在那抹红上,不去看身处的修罗地狱。

那团红色终于蹦蹦跳跳地靠近了,杨舟轻依旧穿着那件对他而言有些大的长衫,如同广大知识青年一般戴了条红围巾。

杨舟轻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眼中全是喜气,“咱们西流湾终于出了一个大学生。”

似乎见张嘉闻神色郁郁,杨舟轻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戴在他脖子上,“虽然是夏天,但总觉得有些阴冷阴冷的,你还是多保点暖。”

闷热夏夜,蝉都热得无力鸣叫,可总有个人能看出他心底寒凉。

张嘉闻点了点头,“既然要读大学,你的专业定了么?”

“当然是选我的专长啊,”杨舟轻快活地说,“我选了水利,日后挖沟挖渠,抗洪筑堤。”

张嘉闻笑了,“不知道你的族人会如何看你,我看你先从自己的金川河整治起吧。”

杨舟轻也跟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路上的魂灵,站在张嘉闻身后。

说到做到,杨舟轻真的买了若干鱼苗还有能净化水质的水草,在某个晚上投入了金川河。第二天一早就自己蹲在岸边观察了一会,仿佛这些鱼苗可以一天长大似的,慨叹道:“实在不知道那些井龙王是怎么过的,就这么条河,我还觉得摆不下我的真身呢。”

张嘉闻站在他身旁看着,幽幽道:“你放的鱼苗都是你爱吃的,我从来不知道这种河也能养好鲈鱼鲑鱼。”

“所以如果我的封地在石臼湖,就没那么多事了。”杨舟轻哀伤道。

“还是鲫鱼吧,虽然刺多,但也很鲜美不是?刘妈做的鲫鱼萝卜丝汤还有鱼汤面?”

杨舟轻心情好了些,就看见常在河边下棋的几个大爷今日未摆摊子,而是在一起骂娘。

“怎么了?”杨舟轻是个自来熟,平时和他们也都关系不错,常能蹭到一两条大爷钓的鱼。

刘大爷气得满脸涨红,将一份报纸甩到他们面前。

“柳条湖事件爆发,日军突袭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和沈阳城,驻北大营中国守军被迫撤退,士兵伤亡近300人。日军十九日占领沈阳。”

张嘉闻一目十行,一张俊脸满是冰霜,过了这么多年,他本以为不会再感受一遍这般的国耻,却想不到这耻辱似乎无穷无尽。

“岂有此理!”杨舟轻都愤慨不已,“这不是贼喊捉贼么?”

张嘉闻蹙眉,忽而眉头一皱,“不好。”

杨舟轻看他,许是有旁人在侧,张嘉闻开口,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回去。

一路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特别是住在左近的大中学师生,纷纷走上街头,喊着各式各样的口号,愤慨者甚至声泪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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