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奖学金,取消评优机会,保研名额给了举报她的女生。”陆朝南波澜不惊地阐述结果,“还记了处分,她后来研究生也没考,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回家那边工作了。”
但是学校档案有这么一笔,未来很多工作都会受影响。
似乎是打脸爽文的情节,亏心事主人公自作自受终于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可康辞听完,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也一点也不心潮澎湃。
他半晌才自言自语:“可能我确实没被剥夺过什么……”
陆朝南说:“只因为他阴阳怪气地把你当假想敌吗?”
“可能。”康辞抓了抓满脑袋的自然卷,纠结地说,“但我有时又要承认他说的事实,毕竟康寰确实是经管的副院长,也确实是我爸……学长你懂我意思吗?所以我才会想,你说得没错,我原地跳脚,一点用都没有。”
“没想过也举报他之类的?”陆朝南眉梢微抬,“崔洋可能也侵犯过你们的利益。”
“我没有证据啊。”康辞说,“但我想让他闭嘴。”
“用证明‘我就是比你强’的方式。”
很多时候,作为受害者很难原谅加害者的所作所为,但明目张胆的讨厌更坦荡。
康辞好像隐约懂了他的想法。
就像平时没少骂崔洋,不过骂归骂,他从未想过要如何报复。
康辞突然笑了:
“对啊!你要整我去跑1000米,我跑就行了,要不是意外我还能拿名次,你能把我怎么样啊?承认吧垃圾,没有我爸,我照样比你强!”
松香味仍在未命名的角落中烧灼,气息缭绕,康辞心口的郁结好似在逐渐散去。
奇怪,他和陆朝南在一起时,总能想明白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
“可能我想证明自己吧,不光是给他。”康辞最后说,“很多时候,我都想……让大家相信一些东西,我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差……”
“你不差。”陆朝南说,“起码比我当时厉害多了。”
“诶?”康辞迷茫了。
“说不清。”陆朝南不经意地避开了康辞的注视,“我那时,闷头学习不爱社交,还很愤世嫉俗,觉得利益受损,没有勇气又怕麻烦——是个很差劲的人,从没想过改变现状,于是除了完成学业,只会打游戏发泄。”
骤然话题拐到了游戏,康辞一愣:“什么……你从那时候就玩御剑江湖了?”
陆朝南没想到他对游戏敏感度太高,可提到了,只好顺着说下去。
“嗯,那时候刚公测吧。”陆朝南掰着手指算了算,“建了个号,玩的是北斗。”
康辞两眼放光,不觉坐直了:“我也是!北斗的长兵好帅啊!”
“后来……”陆朝南看康辞激动的样子,久违地有了聊游戏的兴致,“感觉北斗太近战,打怪的时候老死,就想换个职业,然后看中了神机。”
康辞:“靠!我也是!机械师太酷了!”
陆朝南:“然后发现神机——”
“——太、难、了!”康辞飞快地接上话。
两人同时一愣,紧接着笑出了声。
没想到刚认识相看两相厌,在另外的领域却有着惊人的默契,甚至连游戏脑回路都一模一样。陆朝南看康辞握紧玻璃杯,眉飞色舞地控诉起神机这个门派有多难上手、地图升级任务有多恶心,愉悦感如同春天的海水将他席卷。
等回过神时,他扭头,看见了玻璃窗上,一扇小小的倒影中自己笑得无比开怀。
“……空山、雪舞、玄门。”康辞数着,“我把所有职业都玩了一遍,都不太对味,那会儿刚好出新门派,看长得挺帅的,穿一身黑,又是刺客职业,我就建了个号。等高考完才回来,结果玩了一年,靠,出离火了……”
陆朝南饶有兴致问:“你是看帅气与否选角色的话,为什么不玩离火?”
“算了吧——”康辞想到雨里萧瑟就想吐,他太投入,以至于暂时都忘了陆朝南和自己千丝万缕的联系,口不择言,“我在游戏里得罪了个离火,三天两头被他们帮会打,看到这门派就烦。”
“为什么啊?”陆朝南好笑地问。
“因为……”
因为你啊。
半截话在舌尖戛然而止。
康辞迎向对方目光,忽地像被火星烫了一下,不敢直视,连忙装作正经地打量还剩小半杯的咖啡,手指慌乱地捻过懒人沙发的褶皱。
当头棒喝,他差点又说错了话。
可是,咖啡成了诱发真心的神奇药剂,阳光加温,陆朝南的眼睛如琉璃般透彻。
他又想坦白地告诉对方,其实我们早就一起玩过游戏了。
坦白后,他要怎么解释那顿对小南瓜的不分青红皂白的邀请与示好呢?说不定陆朝南早就猜到了,正在守株待兔?
或者不用那么明确地说出身份,如果他们还想构筑一个只有两个虚拟角色的乌托邦,在数据堆砌而成的青山绿水间,随性而为,随心而活。
“因为我当时想为朋友做点什么。”康辞说,声音小却坚定。
陆朝南沉默了。
沉默有时像某种确定的答案,只有两个人能懂的谜语。
畅所欲言的莽撞仿佛在这时冲上一腔热血,康辞脑子“嗡”地一声,继续说:“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在游戏里。他当时差一块玄铁可以做神器,地下钱庄刚好有,我就根本没想那么多直接抢了……抢完才知道,那是大帮会内定的。”
“但是,我哪顾得上?公平竞争,我在学校够怂了在游戏里还不能狂一点吗?硬是没还,把人家给得罪了。后来又有点别的恩怨,反正……三天两头揍我。”康辞委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