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索斯看了眼蜷在地上,仍在抽抽噎噎的厄洛斯,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哈迪斯的眉眼舒展开,他不常笑,但是蹙眉的时候远比这样更严肃,更让人难以接近。他只有在纳西索斯的面前,才会露出轻松快活的样子:“那好,我们回去吧。”
纳西索斯却摇头。
在哈迪斯的注视下,他再次走向厄洛斯,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厄洛斯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回了他一串哼哼唧唧。
纳西索斯也不生气,他有更在意的事情。他垂下眼睑,沉默片刻,才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开金箭的神力?”
厄洛斯告诉他:“有。”
得到肯定的回答,纳西索斯的眼神反而闪烁几下。
他不能否认内心的不确定。
但他更不希望那支金箭像刺一样,一直横亘在他和哈迪斯中间。
他的喉结滚动几下,追问:“什么办法?”
厄洛斯把脸埋在草丛里,嘿嘿笑了两声:“你拿金弓,准备好铅箭,给哈迪斯来一箭。不必说,爱情的神力会被厌恶取代。我敢保证,你会被他赶出冥界!”他像是说到什么很高兴的事,兀自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的笑声里藏着疯狂。
纳西索斯无意再问什么,他甚至没有了怒意。厄洛斯依旧那么疯狂,他的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根本不会因此而改变。纳西索斯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拢绳索,勒住厄洛斯喉头的笑声,让他落回狼狈的现实中。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在厄洛斯的呻|吟里,纳西索斯声音淡淡。
他说:“金弓我拿走了,再见,小爱神。”
他明明顺着厄洛斯的话说,却把蜷缩在地的小爱神气出个好歹。敢情他不仅挨了痛揍,纳西索斯还要抢走他的金弓!
他怒不可遏:“你不准走,把金弓还给我!还给我!”
纳西索斯不予理睬,看向哈迪斯:“我们走吧。”
他真准备拿走厄洛斯的金弓,倒不是出于报复的心理,或者想占有厄洛斯的宝物。只是厄洛斯太不配合,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他要破解金弓的秘密,解除金箭的神力,让一切走向原有的轨道。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哈迪斯听。
“如果我们彼此相爱,没有金箭的神力,一样会好好的。”
“……如果你对我的爱确实来自金箭,解除神力以后,你告诉我。”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放缓,放轻,好像使不上力气,却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我会离开冥界,让一切复原——”
话没说完,他的嘴被哈迪斯堵住,以吻封唇,辗转在他柔软的唇瓣上。
纳西索斯下意识握紧手里的金弓,拿一只手去抵哈迪斯的胸口,试图把他推开。哈迪斯的手却用有力的大手握住他的腰,把他扣在自己的怀里,他吻得那样深,唾液交换,呼吸交缠,心跳也响映在一起。
那样坚定,不容置疑。
是爱他的声音。
纳西索斯彻底软了手脚,那些决绝的想法都被吞进了肚子,再冒不出来。
一吻毕,纳西索斯的气息紊乱,他张开柔软的唇瓣,好像等待采撷的鲜花,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的脑袋里,还有些缺氧的眩晕,却没有错过哈迪斯微哑的嗓音。
“不要再说这种话,纳西索斯。”
“我不爱听。”
“你是我的冥后,唯一的冥后。”
“这一点,不会更改。”
一字一句,落在他的耳畔,更胜过绵密的吻。
纳西索斯的目光闪了闪,他抿唇,嘴唇被哈迪斯磨破了,有点疼。
他一拳头砸在冥王的肩上:“气话,懂不懂?”
哈迪斯愣了愣,漫开丝丝笑意:“现在懂了。”
纳西索斯看不得他此刻的笑,好像在取笑他的小心思。他别过头,闷闷说:“算你今天表现好。”
哈迪斯捏他的手指:“以后也会做好。”
他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小动作,明明是要亲近,却透着股笨拙。
像他这样的家伙,也就只有他会喜欢了。
在伴侣看不到的角度,纳西索斯扬唇,露出个笑来。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心结解不开?
既然已经弄清楚金箭的真相,两位男神不再耽搁,准备回去冥界。哈迪斯催动神力,呼唤冥王战车——他们寻找厄洛斯的时候,那几匹拉车的马儿被放养在森林里。在等待的间隙,他们一起探讨怎样解开金箭的神力,他们对于这段感情的信心,就写在他们对视的眼神里。
一阵马蹄声渐近,冥王战车裹着烈风而来,在两位男神的面前停下。
纳西索斯被哈迪斯扶了一手,正要上车,就听见一把动听的女声,饱含担心地呼唤:“厄洛斯,我的厄洛斯,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他回头,只见驾驶黄金马车的太阳神赫利俄斯不舍离去,用金色的阳光为坐在白天鹅车上的阿芙洛狄特披一层轻纱。金发的爱与美的女神实在太过美丽,把奥林匹斯神山的美景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她的眉眼那样艳丽,让人移不开视线。
天鹅车很快落在草地,阿芙洛狄特从车上下来,裙带翻飞,好像一只蝴蝶,扑向她可怜的儿子,将狼狈的厄洛斯抱在怀里,解开他身上水做的绳索。她蹙眉时,显得那样忧郁,清风都不忍心,温温柔柔地吹过,拂开她眉间的褶皱。
看热闹的宁芙们却在阿芙洛狄特到来时,如受惊的小鸟般四散逃开。她们比阿芙洛狄特那些贪恋美色的情人更清楚——这位爱与美的女神除了相貌十分优越,同样突出的还有她对儿子小爱神的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