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索斯却抬眸,不卑不亢:“自从我爱上哈迪斯,我已经成为您的信徒,您还要从我这里拿走更多么?”
厄洛斯被他取悦:“你很会说话,纳西索斯,我很喜欢你。”
他说:“我不要你其他的东西,这世上没有我想要而得不到的。我只要你的一滴眼泪,为爱情流下的眼泪最最动人。如果你给我一滴眼泪,我会让这段晦暗的幻象变成永远的不可能——哈迪斯会一直爱你,我会赐予你们最动人的爱情。”
纳西索斯的眉心跳了跳,他总算明白厄洛斯为什么要为他布置这样的幻象了。
原来,这是厄洛斯的警告。
如果他不能让厄洛斯满意,他会永远失去哈迪斯的爱情。
纳西索斯觉得有些可笑,原来每一个执掌爱情的神明都一样,把爱情当作工具,当作玩物,当作一切轻贱的东西,唯一不愿意给予的,就是尊重。
至于情|爱神说,他要他的一滴眼泪。一滴眼泪能做什么?只能用来满足他的恶趣味!
不得不说,这位情|爱神厄洛斯的行迹虽然神秘,却从不掩藏自己。或许强大的神明都是这样,他们根本不需要任何心计,也不怕被人看透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们的实力足够强大,哪怕被人看破,也奈何不了他们。
然而,厄洛斯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纳西索斯完全不受他的蛊惑,反而笑道:“您是幻象的主人,一定看到了我在幻象里的选择——如果我和哈迪斯的感情最终开不出花,我是不会勉强的。”
尽管,他只是回想那时的心情,就觉得沉甸甸的,无法呼吸。
厄洛斯歪头看他,魅惑的双眸里竟透出几分近似天真的疑惑:“可是,你回头了。”
回头代表着不舍,代表着挽留。
这份心情不难发现。
“再说了,只要有我的神力加持,冥王哈迪斯的爱情永远不会是勉强,你又有什么好顾虑?”厄洛斯的耐心有限,说到这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快。
纳西索斯却丝毫不惮于触怒他,他回应他,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如果一段感情不是发自内心,那就是勉强。我和哈迪斯之所以找上您,就是为了看清自己的内心。”
他眼眸明亮,好像点缀着星星:“我们只愿为爱结合。”
静默在空气中弥散。
得不到回应,纳西索斯抬眸,用他澄明的双眸大胆直视高高在上的原始神,赫然发现,挥着金色翅膀的神明还拥有着一双同样光辉灿烂的金眸。此时那双眼眸正凝视着他,忽然一弯,笑了:“真有意思。”
空气中的粘稠凝滞都被那笑容冲散。
纳西索斯听见厄洛斯的声音,从天际飘荡下来,传进他的耳朵里。
“纳西索斯,你让我开始有所期待了。”
抛出那把金弓,果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纳西索斯怎么听不出厄洛斯的言外之意?
见情|爱神被自己说服,他进一步争取:“既然如此,请您施恩,为我和我的伴侣解除爱情箭的神力!”
厄洛斯问他:“你就不会犹豫不舍么?”
他的语气有几分纳罕。
纳西索斯笑了:“为什么要犹豫不舍?”
“我们只是想看清彼此的心。”
“而且,我们彼此相信,爱就在我们的心里。”
厄洛斯定定看他一会儿,没有动作,他的身影渐渐淡去,声音却依然清晰:“那就让我看看吧。”看看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
眨眼的功夫,厄洛斯的形象变得几乎透明。纳西索斯心知他即将离开这段幻象,不由往前追了几步:“情|爱神——”
他的所求还没有收到答复!
无尽的幻象中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纳西索斯的发丝蓬乱。厄洛斯就借着这阵风力,化作点点荧光,彻底消失在半空中……
他走了。
纳西索斯愣怔片刻,突然眼前一黑。
荼蘼花的香气弥散开,淡淡的,萦绕在他心上。
隐隐约约的,他听见情|爱神厄洛斯的声音,从破碎的幻象中传出,模糊的,又清晰:“……爱情箭的神力是有时效的,你们只需要耐心等待,那一天即将来到。”
到最后,他还是要戏弄他们一番,把爱情箭变成高悬在他们头顶的宝剑,要他们战战兢兢,时刻关注,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等待那把“宝剑”掉下来。
可恶。
纳西索斯缓缓睁开眼睛,他又重新回到了冥王神殿的办公厅。此时,他就站在桌案前,手指还悬在那捧荼蘼花上,那一朵朵洁白的小花散落在绿叶间,好像一只只小眼睛,冲着他眨呀眨呀。
……他回来了。
从那惹人恼恨的幻象中。
一双大手忽然将他环住,湿热的呼吸抚过他敏感的耳后,然后落下一个黑色的脑袋,抵住他的肩膀,沉沉的,伴着一声喟叹。
“久等了,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纷乱的思绪再无法到处乱跑,都集中在回应伴侣的亲昵上。他一向怕痒,受不了哈迪斯的发丝蹭在他脖子上的感觉,伸手去推他,边推边说:“不算久等,今天的公文可比平时少,我等得了。”
说着话,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
就好像……戏院里的热门剧目再次重演。
哈迪斯没发觉他的怔忡,被推一把,仍旧不肯离去。他从不做这样的情态,做起来却格外自然,抱着伴侣的手又收紧了一分,声音低沉,仿佛诱哄:“乖,我的纳西索斯,让我再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