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好,赫利俄斯的黄金马车正要停靠,夕阳已经西下,橘红色晕染了天空,也晕染了花草树木。纳西索斯取了弓箭下车,冲哈迪斯招手:“快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
夜晚来得很及时,动物们开始趁着夜色活动。
纳西索斯拿着弓箭,走在恩纳的森林里。他告诉哈迪斯:“这一片没什么大的猎物,但有一种毛发很长的兔子常年在这里活动,你要是喜欢……”
话没说完,他突然住嘴,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一箭射出,草丛里传出细微的声响,一只白兔栽倒在地。怕血水浸透皮毛,纳西索斯大步走了过去,捡起兔子,冲哈迪斯扬了扬:“送你的围巾,完成了二分之一。”
夜色未深,但是深林之中,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哈迪斯只觉得薄薄的夜雾中,纳西索斯的笑眼好像在发光。纳西索斯是狩猎的一把好手,他很快就给哈迪斯凑出了一条围巾,又继续猎杀长毛兔,拎着战利品得意道:“尤妮丝要是看到这漂亮的兔毛,肯定也喜欢得不得了,可以给她做一顶毛绒绒的帽子,她一定喜欢!”
哈迪斯当然清楚纳西索斯对尤妮丝没有别的意思,他从不吃醋。他觉得纳西索斯这样挺好,他是该交点朋友,尤妮丝也确确实实为他着想,虽然冒失了一点,心思却不坏。所以,他给纳西索斯提建议说:“这兔毛太白太素,宁芙怕不喜欢。你可以给她猎几只锦鸡,让她用鸡毛做装饰。”
纳西索斯有些怀疑:“锦鸡的毛没有兔毛柔软吧,哪怕是不好做帽子。”
而且,他的审美没有问题,他觉得:“那花花绿绿的毛也不适合做帽子。”
哈迪斯却道:“不一定是帽子,你可以把选择权交给尤妮丝。你给她锦鸡的羽毛,她能做出更多她需要的东西,比兔毛实用。”
纳西索斯觉得他说这话有点奇怪,忍不住看他两眼,突然反应过来,憋笑:“可是尤妮丝先前跟我提过,她想要一顶帽子,我觉得还是要先满足她这个愿望。”
冥王陛下的眉再次蹙紧。
醋精。
还不肯承认自己吃醋。
纳西索斯等着他措辞,等来了一句:“现在是春天,距离冬天还有那么久,她有大把的时间改主意,也许到了秋天,她就不想要帽子了。”
他说得那样认真,煞有介事。
纳西索斯怀疑,要是尤妮丝没有改变主意,他会强行让她改变主意。
他失笑:“你说得对,那就给她猎只锦□□。”
哈迪斯终于放过这个话题,陪着纳西索斯去猎锦鸡。途中他猎到了一只红狐狸,马上把狐狸递给纳西索斯:“给你的回礼,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
就,还挺好哄。
渐渐的,夜深了。
纳西索斯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拉着哈迪斯稍作休息。
哈迪斯说:“来烤肉吧。”
他很少主动提这样要求,纳西索斯没办法拒绝他。
于是,纳西索斯领着哈迪斯去捡拾了一些干柴,用冬天死去的枯草点燃了火堆。火焰在幽暗的深林里跳跃,一会儿跳到地面,一会儿跳到树枝,一会儿跳到纳西索斯的脸颊上。火花哔啵哔啵的响,像是不甘寂寞的孩子,努力要吸引两位男神的注意。
“烤什么呢?”
纳西索斯蹲坐在火堆边,手拄在膝盖上,支着下巴,低声问哈迪斯。
哈迪斯一偏头,就看到他被火光烫成蜜糖色的卷发。
他说:“烤你喜欢的。”
那就蛇肉吧。
肉质最嫩,怎么都不会出错。
正巧,他们先前就逮了两条蛇。
纳西索斯在恩纳生活多年,处理这些很有一套,不等哈迪斯帮他,他就把一切妥善准备好。哈迪斯在一旁看着,总想帮他做点什么,被他制止了:“就让我为你服务吧,冥王陛下。这是我对你的爱意啊。”
纳西索斯很少说这么肉麻的话,哈迪斯感觉有些古怪。
跳跃的火光下,纳西索斯的眼底藏着促狭。
没人知道冥王陛下有多幼稚,明明知道他的手劲有多大,还总是让他帮忙按肩膀。其实他哪里是肩膀酸痛?只是第一次被他按肩膀的时候,就得了米诺斯一句“你们感情真好”的赞叹,从此得了甜头。
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肯定要满足他了。
纳西索斯把蛇肉串在木棍上,递到火堆里。火苗热情地缠绕上来,舔|舐它,给它裹上了一层油亮的光。纳西索斯看着,突然想起了在镜子里,他和小哈迪斯也曾这样坐在一起烤肉……
小哈迪斯现在怎么样?
镜子里的故事还在继续么?
他在逃离克洛诺斯的肚子时,会发生什么呢?
纳西索斯当时睡醒,就发现哈迪斯没有镜子里的记忆。那段记忆是独立的,是波塞冬提取出来的,它本来就属于过去,即使他进去了,也无法把它掺进现在,掺进未来。他只是在那个镜子里的世界,给了小哈迪斯另一种未来。
那是他的自我满足么?
纳西索斯不愿意这样承认。
即使哈迪斯没有这段记忆,但他并不觉得镜子里的小哈迪斯就是虚妄。那是过去的哈迪斯,他走的路,就是哈迪斯的另一种可能。即使现在,纳西索斯再想起他,还是会油然生出亲切感。
他其实,有点想他。
突然,手上一暖。明明就在火边,他仍然能感觉到哈迪斯手指的温度。他偏头,看到了哈迪斯绷紧的下颌,听见他声音低低的说:“转一下树枝,要糊了。”
这一幕,与镜子里的记忆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