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很多围观群众都流露出醍醐灌顶的神情。
段灼两眼直勾勾望着蒋随那两瓣薄唇,在场的,除了警察之外,蒋随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又为他解围的。
他总觉得蒋随在最后一句疑问句结束后,嘴唇又动了动,看口型是想骂人,又生生忍住,模样竟然有几分可爱。
他们的视线毫无征兆地对上,蒋随投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眼神,那滋味就犹如行走在沙漠里遇见一点水源,段灼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弛下去。
只要有人愿意站在他这边,哪怕只是一个,他都不会那么难受了。
王女士的嘴唇憋下去,两道法令纹都因此显得更为深刻,她依然高昂着头,声调比刚才拔得更高:“我只是说了个可能性,又没有说是他。”
“但你的说法是带有引导性的。”蒋随的个子比她高了二十多公分,在气势上完全压过了她,“你随便拉个人问问看,在你说完那番话以后,他们脑海里第一下闪过的人是谁?与这件事牵扯上的,就只有他了。你是受害者,但当你用你自己的无知和愚昧去诬陷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不光是受害者了!你是在对他进行人身攻击!”
王女士一侧唇角上翘,扬起一个很不屑的笑容,看着蒋随说:“说我人身攻击,那我还就攻击了,你以为你就站在公理这边了?你能这么为他讲话是因为这事儿跟你沾不上边!”
蒋随不悦地皱起眉。
王女士指着他,又指指段灼:“你这一通喷完,爽了,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我不一样啊,我今天要是就这么原谅他,他隔天就没影了,我上哪儿找人去?我的损失找谁担?”
她的目光在围观人群中逡巡,没有人吭声。
谁都担不了这个责。
“我不是不想当这个好人,但当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我没有义务去承担那本不属于我的责任。”
段灼沉了口气,尽可能地克制住负面的情绪,心平气和地开了口:“我说过我会赔你就不会赖账,你要不相信,我可以把身份证抵押在你这,而且我是来这边读书的,你到学校就可以找到我。”
他正要翻录取通知书,再一次被王女士挥手打断:“这种证件路边两百块钱就能搞定……”
段灼无可奈何。
其实她边上就是警察,完全可以查证,之所以还这样冷言冷语,就是不愿意多等而已。碰上这样的人,再讲多少道理也是没用的。
“大姐,”蒋随皱着的眉头都化不开了,“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这里都是警察,他敢这么骗你吗?”
“小年轻,我看你是没被人骗过,有时候做人不能太善良的,容易吃亏的。”
蒋随抓了抓头发,极不耐烦地摸出手机:“这亏我还就吃了,一万八是吧,你把账号给我,我现在就给你转过去。”
金钱,能解决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
段灼曾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如今却不得不表示赞同。
王女士在收到打款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光笑脸盈盈,竟还能腆着厚脸皮去加蒋随微信好友,说要给他介绍对象。
此番厉害的变脸,段灼只在川剧里见过。
不过最终,她还是被蒋随拒绝了,蒋随为了躲开她,甚至跑到了驿站外头,王女士发挥出她不依不饶的特性,追着他说:“咱们也可以加个好友,未来说不定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蒋随严重怀疑她所在的公司是给人牵红线的,硬挤出一丝笑意:“不好意思,我喜欢男的。”
犹如一个鱼雷被投入深水,释放的能量横扫周围的一切,王女士的大脑也受到了震荡,不过很快,她又笑了笑:“真会开玩笑,行吧,不加就不加吧,我先走了。”
段灼立在猫窝旁,隔着一扇玻璃门,盯着蒋随的背影,缄默不语——假设他没有打开那个装满情趣用品的包裹,或许也会把这当成一个玩笑。
积攒了一周的暑气终于溃不成军,化成暴雨噼噼啪啪砸了下来,围观的人群如鸟兽散。
蒋随回过头时,段灼正被几个警察包围着聊着什么。
警方留下了段灼的手机号,说之后将对此事展开立案调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要他尽量保持通话畅通。
段灼点头致谢。
几位民警用手遮着头顶,跟逃难似的冲向马路对面,人一下都走光了,驿站又恢复往日的清静,角落里的猫咪无所事事地打着滚,一块新抹布被它抓得起了毛。
段灼弯腰,将抹布捡起来放回桌上,无声地叹息,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压在他胸口的那块巨石还是没落下,这一万八终究还是要由他来掏,而他的债主……第一次见面就偷摸盯着他的裆探究,私下买那么多小玩具。
“加个微信吧弟弟。”
声音从段灼的背后冒出来,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蒋随的手掌搭在他后腰的位置,轻轻拍了两下:“你扫我还是我扫你啊?”
段灼后腰往前挺了挺,脊背一片都是麻的。
作者有话说:
段灼:SOS!
蒋随就是那种班上很常见的直男(目前),有时候会和同性举止亲密,他本人毫无顾忌。
第6章 我瞧上你了,你该因此感到荣幸
“你扫我吧。”段灼往前迈了一步,回过头,与蒋随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刚才的事情很谢谢你。”
蒋随只是挑了下眉头,表示知道了。
段灼摸出手机,却发现已经自动关机,他去包里翻找充电器:“你稍微待会儿吧,我充个电,马上就好。”
蒋随应了一声,蹲到猫咪旁边,试探着伸手,驿站的猫咪并不怕生,也抬起前爪碰了碰他手指,蒋随笑了声,一人一猫,就这样友好地握了个手。
林叔赶着回家给媳妇儿做饭,就刚才半个钟头里,家里电话一通接一通,他跟段灼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下雨天,也没人取件,驿站更冷清了些。
段灼缩在墙边等开机,忽然听见蒋随问:“它多大了?”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这话题纯属没话找话,段灼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不知道”,但思索片刻后,又凭借经验推断:“应该还不满三个月,我来的时候它才刚断奶,会吮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