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他的话里平平无奇的“男朋友”三个字,足有五分钟的时间,他带着些许不解纳闷的声音从语音听筒里传出:“按说咱们宁、余两家都没这个基因,你这是随谁呢?”
余鹤本以为他在纠结性别的问题,没料到他的关注点在这,怔忪一秒后不禁笑出声,“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是你们当年在医院里随手抱错的小孩吧。”
“谁和你逗趣了,你这样说话。”余棣笑着嗔他一句,稍微正了正脸色,略作沉吟道,“你领个男媳妇回来倒不是什么问题,早些年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了,连你们圈子里那样乱的地方,都已经有身先士卒做表率的同性夫妻,不算得稀奇。只是你年后就要满三十四了,我们虽然不催你,但你也确实到了该安定下来的年纪,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你都已经上小学了,你是不是该做一下终身大事的考虑?”
“我有考虑。”余鹤垂着眼,忽地又想起前几日晏川劝他的时候说的话,他心下有些感叹,但不是因为赞同晏川对待徐行的偏见态度,而是想到他这一晃眼都已经快半辈子过去了,如今三十四岁,男朋友却才刚刚毕业。
“他年纪轻,我暂时不想和他提这件事,过两年的吧,”余鹤心下轻轻舒出一口气,“等到了合适的时间,我们自然会一起考虑的。”
余棣却听出了点别的东西,拧起眉,“‘年纪轻’?是有多年轻?你可别去走那些歪门邪道的路数啊,祖祖辈辈从小就教育你要做个正经人……”
余鹤愣了两秒钟,反应过来,飞快地截断他的话茬,哭笑不得,“哎,爸!余老师!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年纪轻,是指他相对于我的年纪,他现在二十一岁,马上下个月元旦就满二十二了,虽然年轻,但也不是小孩。”
“嗯,我知道,”余棣松了口气,颇有威严地接着说,“我就是提醒提醒你,怕你在那个圈子里混太久,被迷了眼睛。不聊了,宁老师待会儿该要茶水喝了,我去给她泡茶。”
晚上住在山庄中的湖景房里,房间靠外的露台面朝人工湖,湖中心仿制着古建筑造了一间小亭子,岸边有一条延伸向湖心亭的木栈道,在栈道与亭子之间相隔了大概两米远的距离,这一段采用了石材汀步,一眼看去像浮在水面上的石荷叶似的,灵动可爱。
再加上最近下了一场雪,这里没有刻意让人清扫,木栈道上的雪化了一半,湖心亭上亦如白雪倾盖,放眼望去还能看见湖边拴在木栈道旁的一条小竹筏,霎时勾勒出“一痕”“一点”“一芥”的意境来。
天色渐暗,六点不到,乌云便已经沉沉压上天幕,湖心亭中的灯笼亮起,洒出浅淡的暖黄灯光,落在只偶尔随着寒风漾开涟漪的湖面上。
余鹤看得心里喜欢,想拍一张给徐行看,只是天色太暗,被摄入镜头内的景致总是容易失真,只好作罢。
晚间吃饭时碰上山庄老板养的萨摩耶,余鹤弯下身唤她名字时,她会抬起毛绒绒的小脑袋,葡萄似的水灵灵的黑眼睛望着余鹤,一晃一晃地跑过来,蓬松柔软的大尾巴搭在屁股上,温柔地用脑袋在余鹤朝她伸去的手掌里蹭蹭,呜呜一声,让余鹤心下柔软的同时想起来自家那只缠人的大狗,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徐行。
[YH]:/[图片]
[YH]:今天和几个朋友去度假山庄,早上怕你还在睡觉或者已经在棚里了,就没跟你发消息。晚上留宿在这里,看到一只很可爱的小家伙。
[YH]:我一见她就觉得亲切,我想,也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
图片里,是一只头上夹着小巧可爱粉色蝴蝶结的小萨摩耶,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乖巧地端坐着,粉色的耳朵微耷拉着,朝镜头里露出一个纯粹干净的笑容来,像一团软乎乎的糯米团子,让人爱不自禁地想轻轻咬一口。
徐行鼻尖一酸,指腹在眼角按了按,将热意压了回去。
[何妨吟啸]:是很可爱。
[何妨吟啸]:/[可怜]哥,你果然在外面有别的狗了/[流泪]
余鹤已经习惯他这套了,看到消息只是好笑地勾了勾唇角,期间看其他朋友都忙着逗那只萨摩耶,没工夫注意这边,便低下头继续给徐行发消息。
[YH]:不敢有别的狗。只有家里一只都还折腾不过来呢,再来一只,我这条命恐怕是不能要的了。
[YH]:这个地方挺好的,这边的湖很美,郊区的山上温度低,最近还下了一场雪,很好看。可惜现在天晚了,拍不出来效果,下次等我们都有空的时候一起再来看看。
徐行看着余鹤的消息,尽管没有图片,他却能从文字里看到余鹤毫不掩饰地表达喜爱的漂亮景致,还有在这样的景里的余鹤,一定会比景还好看。
他几乎是没有半秒钟的犹豫,指尖一动,在对话框里打下了一个“好!”字,可当他将指腹按在发送键上时,动作却顿住了。
——下午在工作室时,陶黎开完会便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照顾高烧不退的女儿,走前却叫住徐行,一脸倦色地皱眉问他有没有和余鹤提假意分手的事,他咬了咬牙向陶黎承诺,自己最迟这周末一定会同余鹤提,但现在,他看着余鹤的消息,竟然一步都迈不出。
余鹤没等到他的及时回复,有些疑惑,但冥冥之中眼皮一跳,让他忽地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没等到他问,徐行就发过来了一个“嗯”字。
余鹤只好暂时按捺下心里这点突如其来的预感。
[YH]:明天周五,我下午得回我父母那边,大概会待一周的时间。
[何妨吟啸]:啊,好的。/[]
徐行这消息回得没有任何问题,但余鹤却从中感觉到了某种类似失落的情绪,但并不是由于自己要离开一周不能见面的思念的失落,而是别的。
他忽然想起来徐行前几天来剧组探班时候的某些异常,直觉与这有关,但他当时想着等徐行自己和他解释,过后事情一多,暂时将这事忘却在了脑后,以至于余鹤现在重新想起时,发现徐行竟然半点和他说的意思都没有。
若是其他人,他会选择当作不知道,更没兴趣去探究究竟为何,一切有关他自己的事情,工作室这个最大的背后助力都会替他完美解决。但现在这个隐瞒他的对象换成了徐行,让他心里升起一点陌生的不适感,类似于对另一半的占有欲作祟时牵引出来的负面情绪,他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但徐行前两日又的确和他说过,想自己解决,他沉思片刻还是决定不问、尊重徐行的选择,等徐行主动同他说,只是他心里这点不舒服却很难轻易挥散,以至于他有些违反自己一贯性格地小小幼稚了一下,没有再回什么消息。
余鹤没有回消息,徐行心里自是有百转千回的愁肠,不敢发多余的怕余鹤察觉,直到余鹤第二天下午自己开车回了父母家里,两人都没再有过任何一条新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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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哥要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