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满园花色之中,陆明煜脚步渐慢。

大概是方才饮的两杯酒扰乱了他的心绪,再加上此刻身边只有一个李如意。多年相处下来,陆明煜知晓此人信得过。

他稍稍放纵自己,看着丛丛牡丹,回想起母后、妹妹还在的时候。

徐皇后出身世家,早上十年,陆明煜的外公便是权倾朝堂的徐首辅。

他支撑起一个枝繁叶茂的徐家,同样,也是徐家迎来落败时最先倒下的那个。

到永耀十二年,陆明煜的外公早已去世,舅舅被一再打压,早就远离朝堂,连维持自家生计都勉强,自然无暇顾及长安城中的外甥。

至于陆明煜。他思绪漫无边际地延展,想到记忆里雍容盛妆母后,想到被花丛划破裙摆的妹妹。

这是陆明煜万分珍惜的美好回忆。后面的一切还没发生,他最珍视的家人还好好活着。陆嫣带着稚气的嗓音如在耳边,叫他:“阿兄——”

陆明煜忍不住微笑。

燕云戈看到陆明煜的第一眼,就是这样一幅图景。

色若春晓的少年,站在团团锦簇之中,垂眼看着花丛,不知想到什么,绽出一个笑容。

他这一笑,周身的姹紫嫣红瞬时失色。

燕云戈一时怔住。

往后,少年身侧的宫人对他说了什么。少年笑意顿敛,侧过头,隔着一丛丛牡丹,与燕云戈对视。

“……我一见你,就知晓你是谁了。”

五年以后,福宁殿里,天子这么说。

这是难怪的。燕云戈一身金甲,并非真正打仗时的装束,而要花哨很多,是皇帝亲赐,类似于文官的朝服。

除了他,恐怕只有他爹能在宫宴上这么穿。而和年纪已长的老将军不同,燕云戈年轻、俊朗,的确是多少人梦里都想求得的好情郎。

“你那时是在花园子里迷了路,”陆明煜道,“我为你指路,你朝我道谢,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

这话被他说得很正常。但事实上,那一天,陆明煜是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原来燕云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却清楚,身前的青年是自己三弟的表哥,天生的三皇子党。

陆明煜不欲生事。他拒绝了燕云戈的提议,只说自己还有事要做。燕云戈听着,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

陆明煜没给他问自己身份的机会,拱拱手,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此时,他隐去这些,简单告诉燕云戈:“我未与你一同走。但之后几天,又听到你的消息。说你那日在宴上,出了多少风头。”

燕云戈问:“是听到消息,还是你有意探听我?”

陆明煜眨眼:“自然是前者。你不知道,你那时多有名声。”

燕云戈叹气,陆明煜心想,你竟然还真在遗憾。

“两年后再见,”天子又起话头,“原以为你一定已经把我忘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从前那次见面。云郎,难道习武之人的记性都与你一般好?”

这算是被夸赞了。燕云戈尽力表现得稳重,谦逊道:“我连自己的事都不记得,怎能评述旁人如何?但照你说的,我第一次见你,你在牡丹丛中。这样的场面,我一定很难忘掉。”

陆明煜看他,问:“当真?”

燕云戈在脑海里勾勒当初的场面。他没见过十六岁的陆明煜是何模样,只好将身前青年纳入想象。

年轻天子样貌清贵俊美,眉目秀雅如画。便是只在屋中案前,月色灯火之中,已经是难得好图景。

何况是立于丛丛花中,恣意一笑——

燕云戈肯定回答:“当真!”

陆明煜又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气质也跟着柔软,显得更好亲近。

大约是笑得太开心,面颊浮上淡淡粉色——不,燕云戈又看了看,发觉那其实是朱砂。

陆明煜掌心的朱砂已经被擦去大半,却也有一些残留、晕开。如今他手撑着面颊,朱砂就也染了上去,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红痕。

燕云戈喉咙略微发干。

他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些画面。可太快了,难以抓住。

他简单想:我既然是皇帝的“云郎”,那他……我……

陆明煜说:“你未失忆时,可没有这样会说话。”

语气里已经很有亲昵的意思。

燕云戈面色不变,微笑一下,说:“再与我说说从前的事吧。对了,陛下,你说有奸人要害你?”

到后面,面容忽肃。

神色变化之快,让陆明煜略觉惊诧。

惊诧完了,陆明煜回神,说:“是。当时,那人给了我一杯酒。”

燕云戈面色微沉。

陆明煜看着他,不错过燕云戈面上一丝一毫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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