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子吩咐:“你今日去宁王府的时候,再把张院判带上。”
李如意花了一息时间,反应过来这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连忙应了, 同时想:张院判?昨日去燕府带他,今日去宁王府也带他,难道陛下觉得宁王一样要“生病”吗?
着实不明白, 还是不要想了。
等到皇帝去上朝,李总管再度出宫,直奔宁王府。
他去得太突然,宁王府上的人全无防备。小王爷的母亲, 如今已经有了太妃身份的姜娘子连忙来迎。
听了他的来意,姜娘子脸上的笑容微微发僵。转眼,带上一些忧愁, 叹道:“李总管, 宁王昨日受了些风。我原先想着不妨事, 未想到,他一起来, 就闹个不停。再一看,竟像是发烧了,这可如何面圣?”
话音刚落,李如意道:“也是巧了。出工前,陛下特地叮嘱咱家。宁王年幼, 如今第一次在长安过夏,兴许要有水土不服。要咱家带个太医,以防万一。”
姜娘子:“……”
李如意说:“张院判,”叫了一声,人来到姜娘子面前,“太妃娘娘从前莫见过院判,想来不知。院判是儿科圣手,陛下年幼时也曾由他诊治。”
姜娘子艰涩道:“我们宁王,”说出这四个字之后,就开始磕巴,像是绞尽脑汁,“闹腾得紧,不好见人的。”
这下子,哪怕是张院判这种完全不知道天子情绪变化的人,都开始察觉不对了。
他无声地捏了捏在袖子里的手,打定主意,自己绝不多说一句话。
李如意道:“宁王年幼,就是闹腾,又有什么干系?还是看病要紧。”
姜娘子脱口而出:“不!”一顿,意识到自己态度不该生硬,“我们已经去请了大夫。”
李如意的眼睛微微眯起。
姜娘子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谁都能看出她的恐惧。
李如意看了她片刻,口风略松一些:“既然这样,那……”
姜娘子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李如意说:“咱家让人去宫中回话,且看陛下如何决断。”
姜娘子的嘴唇颤动一下,声如蚊蚋地“嗯”了声。
得了李如意吩咐的小太监一溜烟儿跑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姜娘子在花厅坐立不安,看起来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半晌,她提出:“李总管,我心里慌乱,总觉得宁王在叫我呢。”
李如意笑眯眯说:“古人常说母子连心。如今太妃这么说,可见是真的。”
姜娘子被噎了一下,转眼立刻道:“兴许是呢!我再去看看宁王,李总管先喝茶。”
李如意点头。
姜娘子匆匆走了。这一去,就是颇长时间。
再过一会儿,姜娘子未回来,倒是回宫传话的小太监回来了。侍卫们照例跟在他身后,数量却少了几个。
小太监凑到李如意身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些什么。李如意缓缓点头,又侧头去,继续和张院判讲话。
大约是宁王府的下人也有通报,不多时,姜娘子再度出现。
李如意客气地问了几句宁王的状况。按照姜娘子的说法,宁王仍然不好。
只不过,这次她没再抗拒让张院判去见小宁王,甚至展露出一点惭愧,说:“是我前面想左了——对了,李总管,陛下如何说?”
“陛下说,”李如意说,“让张院判先看看。”
姜娘子点头。
她引李如意和张院判到了后院。在这里,李如意第二次、张院判第一次见到了那个雪发雪肤的孩子。
只是小宁王的脑袋静光光的,上面一根头发也无。
张院判微微一愣,但也没有多想,径自去给宁王搭脉。
小孩儿明显是真的病弱,始终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姜娘子在一边看着,也跟着拭泪。
“不妨事,”片刻后,张院判放下手,“只是邪风入体,微臣这就写个方子。”
姜娘子赶忙道谢。等张院判的方子写好,姜娘子让人去抓药。张院判却忽而“呀”了声,说:“方才忘了,有一味药是贡品,只有太医院才有。”
说着,张院判和李如意一起去看姜娘子。
有之前的经验,最重要的,有小太监方才附身在李如意耳边说的一句话——跟着他出去的侍卫里有两个绕去宁王府后门,在那儿捉住一个往外跑的小厮。人已经交代了,说姜娘子要他去燕府,问要如何应对李如意上门一事。
李如意做好了姜娘子“冥顽不灵”的心理准备。他没想到,在张院判这句话后,姜娘子咬咬牙,好像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说:“既然如此,便进宫吧。”
这倒是好事了。李如意很快回过神,笑道:“好。太妃莫要着急,先慢慢给王爷收拾。”
姜娘子点头。想了想,又试探着问:“对了,李总管。我们宁王平日不单单由我照料,还有我阿父、阿娘。哪一个不见了,他都要哭的。到时候,扰得陛下不得安宁,便是坏事了。 ”
在李如意看来,这纯属睁眼说瞎话。姜娘子的爹娘这会儿也不在,可宁王半点找寻的意思都没有。不过,他心中微动,隐隐领会到姜娘子这是要做什么。
莫非燕家真的有什么状况?不不不,这绝不是他能考虑的问题。
李如意露出为难模样,但是没有拒绝。他简单说:“如此,便让老太爷、老太君一并去。不过,宫门这关,咱家能做主。其他的,还得看陛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