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十里红妆,锣鼓喧天,没有凤冠霞帔,冯春头上甚至没有描金绣银的大红盖头。而是以男子的身份,风姿挺秀地与裴敏知并肩而立,彼此扶持。
冯春终于可以不再掩饰眼中的倾慕。
裴敏知则用更勇敢,更炽烈的方式回应着他。
对唇语格外敏感的冯春,很难不意识到,每次裴敏知鞠躬行礼之前,都在用嘴型对他说着什么,
“我,”
“爱,”
“你!”
太过露骨又直白的三个字!
冯春心荡神驰,心绪久久难平!
直到朱家族长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引进洞房!”
“拜堂仪式到此结束。”
结束两个字的尾音钻进冯春的左耳里,又被早已失去听力的右耳拦住去路,久久盘桓不去,最终在琥珀色瞳孔里化作两抹难以言喻的不舍。
裴敏知却没有给他更多感怀的时间,大步走向他。在四周此起彼伏的道喜声中,在两人火花四溅的眼神碰撞中,径直走来。
冯春在公子黑沉沉的眼眸中看到了数不清的自己:
当年隐匿于乱坟岗树林之中,奄奄一息状如饿殍的自己;
在石井村的小院中,烹茶煮酒种花种菜,朝裴敏知回眸恬笑的自己;
采药坠崖后,衣衫凌乱却睁着小鹿般水润的瞳眸献上青涩一吻的自己;
披着大红长袍,背影决绝地朝恶霸张金权客房走去的自己;
心字成灰,在苍茫的落日余晖下,对着离别的马车长跪不起的自己;
分别十载后,于镇远城病榻之上艰难苏醒,与公子相顾垂泪的自己……
太多太多的自己,美好的,脆弱的,不堪的,决绝的,勇敢的……都在诉说着一个不争的事实:
自从初遇的那一刻起,裴敏知便再也没有放下过自己。
冯春在这片赤诚温柔的沃土中落地生根,被呵护着,滋养着,也顽强地生长着。终于迎来丰沛怡人的春日,洗去满身的倦怠,脱胎换骨一般归来。郁郁葱葱,焕发出无限的生机。
冯春笑得比春光更明媚,他张开双臂,迎接裴敏知的到来,身体却被那个人大力拦腰抱起。
正房的房门被打开了,
裴敏知稳稳地抱着他,走入另一片更加旖旎,更加炽烈的红色沧海。
雨延尔
*
彤彤的囍字贴满每一扇窗,轻盈的罗纱将原本简朴的房间装点得浪漫又温情。头顶上一对儿纸糊的大红灯笼,随着突然破门的动作摇曳起来,在墙头地面来来回回泼洒着斑驳的烛光。似是迎接,又带了点嗔怪,因为对这对新人静候多时,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案头的点点香烛将精致的缎绣床幔映得流光溢彩,柔光在厚实喜庆的红色被褥上满满铺就。红色沧海,涌动着红色的浪,那是诱人深至的温柔乡。
裴敏知献宝一般,将冯春轻轻呈放在在喜床的中央,摆放在层层叠叠的红色中央。
雪白的肌肤,清丽至极的眉眼,水光潋滟的灼灼目光……
那些用心的装饰也不过是他的陪衬。有了他的小春儿,他的珍宝,这间洞房才终于拥有了魂魄,放肆地美丽,放肆地鲜活。
“小春儿,这是梦吗?”
裴敏知用双臂支撑着身体的大半重量,伏在在冯春之上,用目光一寸一寸痴痴描摹他令人迷醉的动人脸庞。然后将鼻尖埋进他耳畔铺陈开来的墨色长发之中,深嗅他植物般清润丰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