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往前走去,果然在台阶上看到了“忘川”,血迹沉淀在符文的凹槽中。
“他的刀被怪物拖到了这里。”人皮蛊直勾勾盯着他,“你想找的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安子,你别听他放屁!”另一头的江敛怒骂道。
人皮蛊等待着的余安的反应,然而后者并没有露出预料中的痛苦神色,他露出不解的表情:“你竟然不会悲伤?看吧,你和我一样,浑身的血都是冷的,都是怪物。”
“那是因为我没必要在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里浪费表情。”余安的目光一点点冷下来,嘴上却是笑着的,他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眉峰:“黑刀这里应该有一颗痣。”
台阶上掉落的短刀不见了,人皮蛊的表情从狰狞恢复了平静,他摸了一下自己的眉毛,一颗黑痣忽然出现,又马上消失了。
“果然是活了太久了,这种细节都会照顾不到。”对方抬起头,在一瞬间变成了身着唐装的长者,胸前的口袋里别了一副金丝眼镜。
余安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神”,亦是在他失忆后最为敬重的长辈,心底的预感终于还是在这一刻成真,如果在他恢复记忆以前,他可能会无条件地信任这个人,但从前种种,从齐满洲资助孤儿院开始,就已经决定了现在的境遇。
“我知道你不会意外的,你一直都很聪明,就像我第一次见你时那样。”对方略带慈祥地看着余安,“十多年前的雨天我去接你——当然不是以现在的面孔——你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拥有着最适合这片地狱的眼睛。”
“不过当时出了点偏差,我予你一个跟我离开的条件,本以为你会选择让孤儿院的人付出代价,结果你却向我询问另一个人,就像你刚刚那样。仇恨和杀戮才与你相配,所以我花了相当大的精力才把你纠正回来,没想到你还是想走。”
说完这些,齐满洲或者说是神,他负手拾级而上:“来看看么?你已经有四年没回来了,但这里除了多了点小玩意,没什么大的变化,你怎么不说话,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余安抬眼看他:“老东西……”
下一秒,余安直接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倒在台阶上,发出一声闷哼,那一刹那他浑身的内脏仿佛被瞬间挤爆,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
手里紧握的匕首瞬间飞出,冲着台阶上方的人而去,而对方只是偏了一下头,那柄唯一的武器就落了空,远远地落在后方,和地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余安撑在台阶上,苍白的脸上冷汗密布,鲜血这才从自己刚划破的手心里渗出来。
“我可以容许你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之前你杀了这一任的阎王,我会替你高兴,甚至你改造了我赐予你的血脉选择和我作对,我也可以原谅你。”那位神瞥了眼匕首上的血迹,“但有些玩笑不要开第二次,上一次为了对付我,你在自己胸口划了那么长的一道口子,流干自己身上的那些叛神性质的血,只对我造成了一点伤害,还没吸取教训吗?”
余安从台阶上晃晃悠悠站起身,随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冲着神张开掌心:“吸取了,所以才划了这么一点试试水。”
“安子,我们快到雕像了,你怎么样?”通讯耳机里忽然响起江敛的声音,显然刚刚的动静让他们坐不住了,余安没有动作,以一种逐渐紧绷的姿态对峙着。
“神无法被杀死,只要世间的执念存在,神就能一直存在。”对方看着余安的左耳,显然意识到了通讯设备的存在,却微笑道:“人类的新奇玩意。”
“不过不用紧张,我不会亲自去阻止他们,你是为了保护他们来到这,对吗?就像你在病院那时候一样。”
余安:“曾经是,但现在你说错了。”
神露出意外的表情:“哦?”
余安:“不是我保护他们,而是他们让我明白我该做什么,我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相反,我来这里,是为了能和我身边的人活下去,这次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我们一起。”
神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青年:“你和四年前不太一样了,你这么信任那些人类吗?如果他们做不到,甚至背叛你呢?虚伪是人类的天性,情感是他们的负累,也许你们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但在更强烈的情感面前,你的信任可能什么也算不上。”
无数扭曲的怪物突然出现,一把将余安拉下台阶。
余安翻身踹开一只挣脱出来,抬头的时候,那位神朝着高处走去,他扭头冲着余安微笑:“我不阻止他们,但是如果他们自己选择放弃,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而且你永远也找不到想找的人。”
下一秒,耳机里传来江敛非常压抑的呼吸声。
那些怪物再次聚拢过来,发出尖利的嘶吼,余安缓缓后退,抬手按住耳机:“江敛?”
几秒过后——
“安子,我们到雕像了,但是——”江敛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看到李叔了。”?